2023年6月26日

派遣膠偶(三十四)


金龍:「啊!...呃...」
眼前所見的昱熙
正穿著乳膠緊身衣
那黑色的皮膜
真空般緊緊服貼於其表
讓他的體態能被一覽無遺
重點部位有拉鍊覆蓋
但仍可見生殖器官的輪廓
對突如其來的狀況
金龍突顯不知所措
趕緊把眼光從下半身移開
專注看著對方的上半身
試著忽略其下的尷尬之處
但看著對方的臉
卻又尷尬而顯得語無倫次
金龍:「你...現在,呃...我正想...」
稍早才以為自己白目
不小心踩到了昱熙紅線
導致對方生悶氣
才正煩惱該如何道歉
開門的這一刻
卻見了當事者卻一身墨黑
以如此模樣站在面前
令他不知該如何應對
那十幾秒的空檔
讓略尷有了瀰漫而生的機會
善解人意的昱熙見了
便主動打破了僵化氣氛
昱熙:「既然你說想看整套...所以...是這樣」
可是金龍卻膝反射式地脫口而出
金龍:「呀...只是隨口講的,你當真了...」
聽到金龍如此回應
尷尬反倒是在昱熙臉上一覽無遺
錯一步
步步錯
木頭人金龍發言實在沒經大腦
趕緊改口
金龍:「不不,不是這意思的,也不是隨便講,我是真的好奇...只是時間很晚,你大概要睡了...沒想到...你會聽進去...」
一連串的句子
像是牙膏般
一小段一小段擠出
只是亡羊補牢
不管現在怎麼解釋
尷尬氣氛依舊未散
二個人面對面
害怕再次說錯話的金龍
覺得自己或許該閉嘴
便再次看著眼前的昱熙
卻不自覺心跳開始加速
在胸膛內激烈地鼓動著
空氣中瀰漫著不確定性
再站下去大眼看小眼
也不是方法
昱熙:「嗯,好吧...晚安」
他主動試著結束這場對話
聽到昱熙如此回應
金龍有點想挽回什麼
才能讓昱熙感覺好些
不會熱臉貼冷屁股
金龍:「那,既然都到這邊了,我想看,如果...你不累的話...」
緊張情緒令金龍結結巴巴
轉身一半的昱熙看著金龍
聽著那被吐露的心聲
便接了話
昱熙:「真的嗎?」
金龍:「你說我嗎?」
聽到自己講的話
頓時覺得這回答根本是白癡
現場只有他們二人
這簡直是廢話中的廢話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
畢竟是初次見到膠化的昱熙
那沒有一絲多餘皺褶的黑色
緊繃貼符在身體表面
猶如裸體般展現了昱熙的曲線
金龍腦中一片空白
昱熙見金龍有些分神
昱熙:「你還好嗎?」
金龍:「我嗎?我沒事,沒事」
昱熙:「確定嗎?你看起來比我更需要休息的樣子」
金龍:「呃...不會...我只是想到其他事情」
昱熙:「你想到了什麼?」
金龍:「也...也沒有,就...亂想...吧」
金龍詞窮了
幸虧深夜裡的不足光線
多少幫忙掩飾了金龍的羞紅臉孔
理論上
當過保險業務員的他
應該能隨機應變
四兩撥千金
然而現在卻暴露了他的缺點
也就是面對突發狀況時
臨危不亂面對問題的本領
金龍算是不及格的
前份工作中已因此跌倒過一次
現在兩人面對面
這個狀況又次出現
但凡事都能是一體二面
這個缺點也點出金龍單純的一面
是個可以放下心防作為朋友的人
這就是為什麼理性甚至冷淡的昱熙
願意顯露隱藏許久的另一面

為了消彌不安的感覺
金龍轉而低頭看著地板
暫時避開彼此眼神的交流
地板上
那對乳膠化的腳掌
正佇立在自己的對面
如果現在是照鏡子
自己正是穿著乳膠衣狀態的話
那是不是會有無法言喻的感受?
金龍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到頭來
越是排斥令自己不安的戀物
卻只會換來更渴望的慾念
但會畏懼戀物
也是無可厚非
面對難為情的事物
人總有難以啟齒的壓力
喜歡上如此小眾的癖好
加上網路上那些訊息
異口同聲地指出戀物是病態的
任誰都會感到迷惘
那些資訊干擾了金龍的想法
他想要當個正常人
最好是平凡的異性戀
但現實卻總與期望相悖
只要碰上對昱熙
總有莫名的複雜感覺
不知道是源自緊身乳膠衣
還是乳膠衣下的青春男性軀體
或是昱熙那秀氣的臉孔
幾個因素攪和在一塊
成了撒尿牛丸
令金龍近情情怯
細心的昱熙
察覺到金龍似乎有些不安
他明白金龍是內向的人
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
也許
換個方式轉移注意力
會比較好吧
昱熙:「北上折騰了一天,應該累了吧?我動作快一點,看完之後,你早點休息」 
金龍:「哦,了解」點了點頭
昱熙開始穿戴上手上的道具
並持續用閒話家常的方式
讓兩人間的尷尬感盡可能降低
昱熙:「你這樣搭車到台北,應該很累吧?」
金龍:「還好,車上加減可以補眠」
昱熙:「有被小孩吵到嗎?」
金龍:「對,只能睡睡醒醒...但總比沒睡好」
閒話家常果真讓金龍較放鬆
不再表現得如稍早那般憋扭
語畢
昱熙彎下腰
短短一剎那間
金龍注意到昱熙的背部
是沒有大拉鍊的
如此看來
正面胯下部位的拉鍊
可能長度只延伸到臀部
估計是一套頸部穿入式的膠衣
那墨黑而精瘦的身軀
彷彿似曾相識
金龍想起來了
在百貨公司打工時
在運動品牌的專櫃前等人
看到了黑色假人模特兒
現在昱熙的身體
就如同那黑色假人模特兒般完美
隨即又聯想到
以前與自稱Allen的人合照
昱熙雖沒有強壯塊頭
然而精瘦身形
依然相當有吸引力 
與Allen那種肌肉膠衣男人
有著截然不同的特色
不知不覺間
金龍從不再感到緊張
變成開始有些期待

昱熙將地上的剩餘道具拿起來後
半側著身
一一戴好
眼見變身將進入最後階段
這時才發現
昱熙的背後有個黑影在晃動
定神一看
那是根橡膠狗尾巴
如今已穩穩地固定在臀部上
隨著昱熙的身體律動
輕微晃動著
確實像極了狗兒
只是他更加好奇
尾巴的另一端
印象中是胖胖的
到底要如何固定住?
難道用臀部夾住嗎?
想得入神
呆呆地盯著昱熙的臀部
沒注意到昱熙的臉部樣貌
等金龍回過神來時
那張臉已被狗兒造型的頭套取代
穿過一條橡膠短皮帶
昱熙往自己的脖子上繞一圈
在原點之處順勢一勒
皮帶的扣環停留在最緊憋的孔洞上
小金屬鎖頭對應了位置後
「喀」
頸圈皮帶被牢牢固定住
意味著拘束的金屬聲響
在寂靜深夜裡格外分明
最後是狗掌形的手套
昱熙不疾不徐地
替左右二手戴上
穿戴完畢了
橡膠狗狗初次登場
眼前的橡膠化人物
除了那一雙眼睛之外
沒有任何特徵
能與昱熙有所關聯
金龍看著眼前的景象
但他根本沒有料想到
當昱熙替自己的頸圈上鎖時
這已經意味著不只是看一下
就會快速結束的會面了

頭套下
那眼神彷彿有穿透力
直視著金龍
昱熙沒有任何言語
便足以讓金龍心跳加速
又能尷尬地傻笑
把後腦杓的頭髮抓了又抓
假裝鎮定
但心臟早已撲通撲通
在胸膛內加速鼓動著
不過不只是金龍
昱熙亦會緊張
他曾有過幾次不露臉的膠衣照片
但僅此而此
所以網路上的乳膠戀物同好
幾乎不知道面具下的人就是昱熙
這是昱熙第一次坦承
在另一個活生生的人面前
而非虛擬的網友
展現自己身著乳膠緊身衣的模樣
也許就常人而言
未穿著任何衣物的裸體
是一種真實而脆弱樣貌
但對於戀物者而言
在他人面前展現自己的癖好
那是另一個層次的真實脆弱
畢竟不是在這個圈子的人
很難理會戀物者與他們所沉迷的喜好
多數戀物者都會被貼上「變態」的標籤
昱熙也是如此
即使深愛著母親
兩人知無不言
分享一切想法
可是有了這樣的癖好
怎可能向母親據實以告?
他隱藏了一部分的自己
盡可能用母親期待的模樣活著
但如此生活
也是一種慢性折磨
日復一日
看似沒有止盡
直到金龍的出現
一切都有了轉機
金龍成了昱熙拍攝自己慾望的替身
透過鏡頭
昱熙守住的戀物秘密有了喘息的機會
也開始想要更多以前不敢想像的
他渴望分享
渴望被擁有
更渴望撫摸
只是金龍決定回到屏東時
昱熙所期待的故事
尚未展開新的篇幅
就直接被劃上句點
不過太陽花學運的爆發
卻扭轉了兩人的命運
金龍北上聲援太陽花學運
原本動如參商的二人
在同一片天空下意外相遇
各種微不足道的小小事件累積起來
出現了蝴蝶效應
在今晚發展出始料未及的狀況
漸漸瓦解了普通朋友的界線

金龍不自覺地吞嚥口水
試圖濕潤乾燥的口舌
雖然自己曾穿過
但被拍攝的過程中
無法看到自己的模樣
加上那是工作
他當時是保持平常心
去看待乳膠這種奇裝異服
可是現在眼前的昱熙
卻引燃了金龍的妄想
畢竟皮膚是人體最大的器官
從頭到腳的緊身乳膠包覆
給予了巨大的舒適感
彷彿有無數之小手
替飢渴的皮膚進行撫慰療程
尤其是熟悉的人臉沒入黑色中
一眨眼的時間
就能夠化身成另一個不同的角色
暫時擺脫日復一日的苦悶人生
乳膠是如此不可思議
像是專吃煩惱瑣事的蟲子
徹底爬滿了身軀
將全身上下的雜質吞蝕殆盡
只留下最純粹的美好
金龍忍不住真心稱讚
金龍:「你戴起來,還蠻...蠻好看的」
昱熙未發一語
沒有接話
金龍按耐著有些雀躍的情緒
繼續說點稱讚話
金龍:「很酷呢,這算是一種cosplay嗎?」
頭套下的昱熙只是看著金龍
卻沒有給予回應
感覺有點冷場
還能再說什麼嗎?
金龍的腦子轉啊轉
試著用不同的字眼稱讚昱熙
只能說金龍心思太簡單了
一個橡膠男人站在面前
秀出了隱晦的真我
對方並不只期待得到的讚美而已
他要的肯定更多啊

金龍:「那現在...你會想做什麼嗎?要不要手機幫你拍照之類的?做個紀錄」
眼看昱熙只是站在那邊
雖然展現著迷人的身體
卻像是木頭人
金龍:「我來幫你拍照好了,做個紀錄,等等傳給你」
這話只說一半
另一半沒被說出的是
金龍自己想要留下照片
因為他真的無法拒絕那種緊繃又有光澤的模樣
取起手機
對著昱熙拍起照來
一張又一張
室內的看似凝結滯留的空氣
也因二人逐漸升高的體熱
開始緩緩流動著
讓夜溫不再涼爽
這場服裝秀快要擦槍走火了
金龍感受到身體似乎有點反應
而且迅雷不及掩耳
褲襠內已鼓起了大大的弧度
使他感到困窘
只好假裝拍完
背對著昱熙
試著冷靜下來
同時將傳照片給昱熙
金龍:「我傳了,你要不要看一下收到了沒?」
本來想分散昱熙的注意力
未料本來不動的木頭人
已靠近到自己的後方了
金龍嚇了一跳
連忙跳開並直接以手遮掩褲襠
不過這舉動更是欲蓋彌彰
除非昱熙是瞎了
否則不可能完全沒被發現
男人的血液已經開始加溫中
醞釀著即將到來的慾火

就在此時
窗邊一陣搖晃
傳來激烈的振翅聲響
定神一看
那是一隻茶褐色的不知名飛蛾
被紗窗攔阻
正奮力拍打著飛翔的翅膀
想必是在昏暗沉睡的城市裡
受到光火之吸引而前來的迷途小蟲
金龍:「呼!嚇我一跳」
如驚弓之鳥的金龍
目光望向紗窗
昱熙已經靠近過來
狗頭套下的那對雙眼直視著
似乎別有意圖
金龍完全不知道
不久前他那句話
「那現在...你會想做什麼嗎?」
被詢問的昱熙
內心已有打算
金龍實在不擅長應付如此情形
試著要給這次近距相處一個句號
金龍:「ㄟ,今晚謝謝你了...讓我開了眼界」
連忙講句話後
也後退一小步
就在這個時候
昱熙突然跪下
雙手著地
「汪!」
金龍:「唔」
突如其來的舉動
令金龍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金龍:「...這部分也需要拍照片之類嗎?剛剛拍的時候你沒有發出叫聲」
金龍的提問沒有獲得回應
由於他不知如何是好
只好猜想昱熙想要多拍的影片之類的
再次拿起手機
將昱熙跪在地上的狗姿態拍了幾張
金龍:「照片拍好了,ok」
拍好後才想到照片是靜態的
自己是在耍白癡哦
如果要有叫聲那就得錄影片
這時的昱熙依舊沉默
金龍:「我重拍一下影片好了,你如果要有叫聲的話,我喊一二三後開始錄影」
自問自答
金龍:「就這樣辦吧...嗯...一,二,三,開始...」
於是又紀錄了短短一分鐘的動態影片
不過昱熙也只是跪在地上
什麼都沒做
沒有出現方才的狗叫聲
若昱熙想拍影片留念的話
通常不都會活潑些
有吸睛的動態動作嗎?
為何什麼都不做呢?
還有
為何不管怎麼問話
昱熙都沉默不語呢?

從方才就自言自語的金龍
面對著不言不語的橡膠狗狗
腦裡出現荒唐的臆測
也許昱熙正在模仿狗吧
畢竟狗不會講人話
只是難以想像
堂堂六尺男兒
為何想扮演隻狗?
金龍的小眼看著昱熙的大眼
憋扭的氣氛再次油然而生
持續四目相望也不是辦法
既然昱熙一身狗狗裝備
把對方當成狗兒
某種程度上也算合理
雖然不太好啟齒
不過才一開口「乖狗狗」
昱熙立刻爬了過來
用臉部摩擦了金龍的大腿
金龍:「呃...」
所以果真如此
得把昱熙當成狗兒那樣互動嗎?
金龍完全是歪打正著
昱熙確實處於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之中
這解釋了為何昱熙不以人語溝
橡膠狗狗像是被開啟了開關
熱情地表現出想與金龍玩的舉動
繞著他打轉
並不時摩擦著彼此身體
金龍雖然仍有些遲疑
畢竟是因自己幾句無心話
昱熙才換上這些裝備
金龍心想就配合一下吧
別讓人家白忙一場
連續好幾分鐘
金龍不知已說了幾次「乖狗狗」
他輕輕地摸著狗狗的頭
狗狗也閉起了眼睛
表現得很幸福似的
不時輕輕搖著臀部
讓那根尾巴搖晃著
狗狗的跪姿雖然不會直接顯露激凸的下體
但取而代之的
卻是渾圓的臀部
金龍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
目光很難從翹臀轉移到其他地方
不知不覺中
本來只是摸摸狗狗頭頂的金龍
也開始像是對待自家阿達那樣
摸起了狗狗的身體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啊」
金龍內心有了這樣的OS
每天洗澡時都會觸碰到自身的金龍
對男性身體基本構造並不會陌生
他也曾交往過女友
雖然沒有到上床做愛那一階段
至少親密地牽手或擁抱也沒少過
但現在撫摸著昱熙的身體
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該怎麼說呢?

觸感真的就是不一樣
帶著窒息慾望的乳膠
以亮澤墨色的型態
披覆於男性裸體上
令尋常的人體輪廓
添了無比的蠢動與興致
就好像使用了鹽巴調味過的食物
美味更加升級
被撫摸身體的狗狗
似乎更是樂於其中
眼前的橡膠狗狗
與阿達的行為如出一轍
如果真有輪迴轉世
搞不好狗就是人類投胎的吧
這可能也解釋了橡膠狗狗為何存在
畢竟世界上動物那麼多
怎麼沒有橡膠蟑螂或是橡膠溝鼠呢
如果今天站在人的角度
可以選擇下輩子投胎的動物
多數人會選擇惹人憐愛的動物吧
說到底
被愛是人類最深層的渴望吧
一剎那之間
金龍憶起了自己的童年
父親雖然待他好
但總有種微妙的距離感
這不能怪他的父親
老一輩所受的教育
確實很可能無法直接表達自己的愛
所以不擅長與兒子相處
就像是多數家庭一樣
比起父親
小孩與母親之間的親密感更強
只是早年家境並不寬裕
母親忙於家計
金龍只能坐在廚房的矮凳上
看著母親忙進忙出
家中缺乏其他成員
小小金龍沒有玩伴
他想要霸佔母親的時間
但懂事的他總待在角落
了解母親是為了全家而努力賺錢中
不應該去打擾她
所以總是靜靜地等著
也許稍晚母親會給他一包零食
也許是剛剛炸好的熱狗
或是幾條彩色的橡皮筋
渴望愛的那一份慾望
其實從小就有了
只是當時沒有被滿足
童年的金龍轉而用外在物體
作為代替來安撫自我
他只是不明白
小時候的經歷
與成年後自己的戀物
是有關連性的
個性敏感而容易自卑的金龍
在自行摸索的成長過程
看著螢幕上的電影
方基墨主演的第三部蝙蝠俠
那個角色所擁有的一切
都是自己所缺乏的
勇氣與智慧
陽剛與性感
他崇拜起了蝙蝠俠
也連帶愛屋及烏
對蝙蝠俠那身橡膠緊身衣
有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這份印象越來越強
演變出屬於大人的幻想
也給了他衝動
原本熟悉的人體模樣
透過一層皮膜覆蓋之後
衣服下的靈魂與軀體
雖是同一個人
卻有了巨大的扭轉
尋常人可以變成英雄
也可以變成一隻狗
模糊了原本的身分
塑造全新的角色
 
昱熙扮演了可愛的狗
誘發了金龍的欲望
人與狗之間的友誼
本質是被美化的控制慾
漸漸地
友善撫慰的手
有了因渴求而上升的溫度
顯得有些煽情
狗狗的膠質獸皮倘若一面黑色鏡子
倒映著金龍的身影
順著狗狗的骨架肌肉
被扭曲成不一樣像貌
狗狗的每個一舉一動
讓金龍的身影不停變化著
清晰卻也模糊
望著自己無法忘懷的彈性皮膜
如同溫水烹煮的青蛙
金龍又一次硬了
理性被濕潤的下體壓制
他不再像之前試著遮掩
這次在狗狗面前挺起那帳篷
如果說稍早之前
戴上頭套的昱熙已經不是昱熙
而從現在開始
金龍不是原本的金龍了
兩人的相擁
已毫無回頭的可能性了
他們不是未成年的懵懂少年
而是了解自己渴望的成年人
被疼愛的狗
被崇拜的主人
都是在呼應彼此的需求

在此之前
金龍從未有過性經驗
但憑著男人與生俱來的本能
以及學生時看過了日本成人片
兩人之間的關係
開始進入新的篇幅
畢竟說到底
還是男人最懂男人
金龍試探性地觸摸狗狗的身體
橡膠狗狗不但沒有排斥
還更賣力地討好金龍
一起步便惹火的親密互動
很快便擊毀了防守的邊線
雙方的身體越來越貼近
接著毫不猶豫地撫著褲襠
一起同步膨脹
每分每秒都沒有被浪費
雙手探索著情慾的同時
眼睛也不忘吃冰淇淋
凝視著眼前不可思議的生物
那拋光打滑般的石雕光澤
乍看生冷堅硬如雕像
撫慰起來
是充滿體溫的固態慾望
躺在地上的金龍
盤踞在上方昱熙
相互壓迫著渴求的身體
加速了無法自拔的興奮程度
乳膠皮的工業氣味
混合著男人的體味
這是完美的費洛蒙香水配方
摟在腰際之間的
早已不知道是誰的手
震動於胸膛上的
彷彿是自己的又像是對方的心跳
喘息在耳邊的
已分不出屬於何者
是誰安慰誰的孤單
早已不是重點
掌心的灼熱伴隨著些許汗水
停留在乳膠皮的表面
金龍退去上衣與褲子
隔著一條內褲
按撫著自己
揉捏著昱熙
男人身體滿是彈性肌肉
跟女人的柔軟觸感
有著天南地北的差異

指尖像是旅人
在身體這地圖上行走著
背部、腰部、臀部
每個熱門景點都不放過
大腿內側濕了又濕
肩頸處的激情更是沒停過
昱熙二層皮膚之間
汗水持續湧現
持續替肉體美妙的搔癢
激情的開關已被百分百開啟
閉上雙眼磨磨蹭蹭
感受著對方的火熱
硬挺的乳頭如盲人的點字書籍
有過女友的金龍
明明對日常生活中的男性無感
乳膠卻硬生生把他掰彎成圈內人了
原本快被平庸生活淹沒的他
抓住了橡膠狗狗這浮板
現在正處在天堂般的愉悅之中

是時候換個姿勢
兩人從地板上爬起
靠著空白的牆
昱熙舉起雙手置於頭部後方
打開著雙腿
像是犯人被警察制服
等待金龍用不同方式探索
從小到大都是不起眼綠葉角色的金龍
有了控制昱熙的權利
像是服用了強力春藥
持續深陷沒有盡頭的肉體感受
昱熙一腿高高舉起
搭在金龍的髖骨上勾住
兩人成了三腳獸
受不了了
已經帶有潮濕印痕的內褲
終於從金龍身上退下
雜草堆裡的棒子尺寸不驚人
但硬度倒是可以掛保證
絕對是堅如磐石
前列腺液像是流鼻水似的
無法克制地流了出來
抹在昱熙的乳膠皮膚上
狗狗跪了下來
不靈巧的狗掌打起金龍的手槍
金龍喘息著
「啊」個不停
如果這招持續玩下去
提前射精是遲早的事情
趕緊先讓昱熙住手
換他拉開昱熙的襠部拉鍊
裡面一片漆黑
並不是熟悉膚色的性器官
原來昱熙有穿乳膠屌套內褲
黑色的棒子熱呼呼地彈出來
連陰囊都被包住
金龍毫不猶豫
抓住了昱熙的肉體搖桿
上下左右不停地被更換方向
昱熙的喘息情不自禁地提高音量
金龍摩擦著昱熙的每一寸肌膚
乳膠化的身體成了樂器
「啵...啵...啵!」演奏著隨興的樂章
人聲與乳膠聲此起彼落
不絕於耳
深夜裡格外分明
更是挑逗味十足

忘情的吮吸、揉捏、撫摸
如海浪襲擊著岸礁
一陣又一陣地衝擊五體感官
陽根早已極限最大化
充血讓那話兒顯得有些紫紅
金龍調整了根部的角度
淺插在昱熙的胯下
由於男人沒有陰道
昱熙以手輔助
抓著金龍的硬屌搓揉不停
金龍的臀部來回擺動
把昱熙的手當成女人的陰道口
男人啊
只要感覺來了
就是想往洞裡插
昱熙也不例外
他讓金龍轉身
也想扮演主攻的角色
乳膠棒子頂著金龍的股溝
在肛門洞口附近
時而輕輕地摩擦
時候停住不動
本以為金龍會喜歡這種有些搔癢的招數
卻帶來了相反的效果
金龍的保守內向面又出現
對他來說
被插一種陰性的行為
彷彿自己在性交中成了女性角色
這個念頭瞬間湧上
突然間便猶豫了
他不確定該不該繼續
但又不確定自己可以捨棄這份美好
縱使明白男人的洞就是那裡
與男人做愛
八九不離十
最後總會與肛門有關
自己被玩起肛門
好像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
只是他有點在意被插
本來在興頭上
現在卻想赫然喊停
他轉身過來對昱熙
金龍:「等等...我...我得離開一下」
說完就撿起內褲
馬上離開房間
一個人來到客廳
看似一發不可收拾的親熱
因為金龍的疑慮
似乎可能就此告吹

天生個性不是那種勇於嘗試的金龍
試著冷卻自己
讓理智回來
重新考慮想想
是否應該喊停
畢竟他有點猶豫被插入
可是另一方面又不想放棄
已被被乳膠給予深刻印痕的他
喜歡頸圈在脖子上的模樣
喜歡乳膠衣在身體的模樣
扣除被玩弄肛門這一部分
其餘的部分都讓他異常興奮
理智與渴望相牴觸
不知該如何才好
金龍抬頭仰望著天花板
深呼吸了一口氣
下意識卻手中握著自己的肉棒子
嚕了又嚕
愉快感再次回來
欲罷不能的他
呼吸越來越急促
只好微微地張開雙唇
大口大口喘息著
這個狀況下的男人
肯定作不了什麼客觀的決定
尤其是他心裡所幻想的
是自己堂堂六尺男兒
也被膠衣束縛的模樣
北上聲援抗爭的初衷
早將被拋諸腦後
現在他滿腦子都是性與乳膠
本性有些優柔寡斷的他
短短沒幾分鐘
卻大膽做出了突破的抉擇
一開始避之唯恐不及的乳膠戀物
現在讓金龍有種飛起來的感覺
更精準地說
那不是飛起來
而是墮落啊
身體與生俱來的功能
呼喚著他享受性交
用興奮來麻醉苦悶的人生
金龍有如此轉折
其實並不能說意外
因為男人的自尊心作祟時
總是死鴨子嘴硬
不願一開始就承認事實
總是到最後才招認
就如小說家Carlos Ruiz Zafón所言
「書是鏡子,你只能在裡面看到你本來就擁有的東西」
在今晚發生這些事情以前
就有類似的情形出現過
他翻閱那本戀物內容的小說時
就出現了否認的反應
把小說丟掉後
以為可以逃避的他
又忍不住在舊書攤上翻閱
導致在春夢裡出現膠衣的自己
一路走到今天
金龍接受了現實
他內心渴望成為橡膠男人

客廳桌面上的紙袋
猶如命運安排好的橋段
早已等待他來取出
擔任模特兒時所穿舊膠衣
傳來熟悉的氣味
讓稍稍降火的下體
又次硬得一蹋糊塗
金龍走去浴室
再一次退去了身上僅存的尋常布料
原本軟趴趴地的乳膠衣服
在一眨眼的瞬間
再一次被注入陽剛的形狀
鏡子前面所映照的
是一位灼熱慾望的男人
被黑色物質籠罩爬滿
忍不住捏了鼠蹊部兩側
立即鼓起圓潤的雄風曲線
手心隔著乳膠皮膜
按壓住龜頭的所在之處 
「呀...」
這次有了乳膠皮膜
比起裸體嚕自己的槍桿子
快感更加強烈
酥爽快感從下體直上到腦門
這就是金龍想要的體驗的感覺
甚至比他想像中的更好!
自律地適時住手
以免提早射精
保留下來的能量
待會需要發洩在對的人身上
照著鏡子檢查
感覺還少了點味道
他需要更徹底的變身
於是剩餘的配件被一一套上
穿戴上頭套的瞬間
尋常的短髮、膚色、臉孔
已被耐看的黑色置換
成了難以辨別身分的無名橡膠男人
最後套上乳膠手套與襪子
變身完畢!
強力的束縛擠壓著皮膚
肉體已被禁錮在窒息地牢中
每一寸皮膚下的神經
都徹底感受到溫和卻強大的擁抱感
一位是熱愛園藝的鄰家男孩
另一位是渴望身體受到緊縛的玩具
看似沒有共通性的二個身分
在這個身體上完美轉換
服貿、就業、家人、高考
都被隔絕在窒息皮膜之外
與眼前的新身分不再有任何牽連
皮膜內只包覆最純粹的男慾
橡膠男人具有飽滿的下體
就算沒有使用說明書
也充分說明了最大的功能
現在的金龍對自己再滿意不過了
第二個橡膠男子準備登場

戴著沒有嘴部開口的頭套
現在開始
金龍也無法用言語交流
不過這一點都不重要
因為稍後會使用身體語言
與另一個橡膠男人溝通
站在鏡子前
僅透過二個小小的鼻洞
外界空氣混合著乳膠的氣味
被金龍反覆吸吐著
雙耳間充斥著有窒息感的的急促呼吸聲
尋常的呼吸都顯得如此性感誘人
更不用說鏡中倒影
呈現著值得視姦的乳膠黑化肉體
如果可以的話
成了自戀水仙花男子的金龍
想花更多時間看著這樣的自己
不過有更渴望的幻想
在等著他去實現
金龍轉身離開浴室
步伐邁向方才的房間
短短幾步的距離內
發燙的體溫
令汗水一湧而出
從肩頸胸膛開始
小珠漸集成大滴
大滴串成細流
在人皮與膠膜之間
猶如微弱電流
朝著地心的方向
闢出了無數條不規則路徑
紛紛竄流經過佈滿感覺神經的體表
刺激著每一寸所經之處
試著冷卻發燙的反應爐心
輕微的搔癢被放大
令渴望持續擴張
加速了雄性費洛蒙的釋放
狂熱的血液竄流著全身上下
身體的飢渴替陰莖注入堅挺的力量
乳膠衣讓金龍成了隱藏身分的超級英雄
而英雄的初次任務
便是尋求著最極致的射精
他腦裡撰寫了一套新劇本
計劃將昱熙拉到浴室內鏡前
雙手按在牆上
從後方給予自己的愛撫
兩人一起這著鏡子
看起來像是有四個乳膠男人
一想到這裡
更多血液往下身的海綿體填充
造成不可思議的堅硬

進入房間
已經取下狗頭套的昱熙
看著金龍到來
臉上有些驚訝
他以為稍早挑逗金龍的後庭
導致對方性致全失
讓迸發的火花突然熄滅
提前讓性交劃上句號
所以金龍離開後
昱熙獨留於房內
開始有些懊惱
眼看金龍沒有馬上返回
看來是告吹了吧
於是取下狗頭套與手套
準備善後一切
沒想到一切都尚未結束
金龍以如此狀態出現
再怎麼無腦的人
不用想都知道這代表什麼
昱熙算是又驚又喜
金龍走到昱熙面前
本來坐在床邊的昱熙站了起來
兩個橡膠男人面對面
昱熙目不轉睛
直視著眼前性感的橡膠男人
不自覺吞嚥口水
喉結動了動
那是個信號
象徵著慾火令男人口乾舌燥
兩人只憑直覺就開始行事
如同黑夜裡閃爍的火光
令夜蛾不顧一切飛撲而上
拉著昱熙手臂
將對方推向牆壁
由後方抱住了他
自己的臉靠在昱熙肩上
很性急的他
至少還知道忍住不進攻
必須先愛撫令對方濕潤
所以金龍刻意放慢速度
先端出溫柔撫摸這碟前菜
彷彿剛剛是排演
現在才是正式開始
交錯而立的二雙長腿
游移探索的二雙長手
堅挺立起的二根性器
交織出新的篇幅
昱熙對金龍展現的愛慾
金龍對昱熙展現的肉慾
因乳膠衣而融為一體
在看似野獸般行徑下
二者極為相似
無法分辨了
愛撫開始加速
從胸膛開始一路向下
經過的平坦無贅肉的腹部
停在鼠蹊部上
故意在昱熙的橡膠棒子附近按兵不動
本期待金龍將酥爽地忘情撫弄
演奏著自己的直笛
完全沒料想到
「啪」「啪」
一個冷不及防
金龍打了昱熙乳膠化的陰囊
昱熙「呀!」叫了出聲
疼痛讓他縮了身
彷彿教訓這根不聽話的乳膠棒子
稍早還想試探金龍的小穴
現在給個警告
別再輕舉妄動似的

一點點小疼痛算不了什麼
昱熙雙手反繞到後方
抓握著金龍的翹臀
用力推向自己
男人的翹臀與另一個男人的鼠蹊部
彼此碰撞擠壓
形成沒有插入的假性交媾
交織出乳膠摩擦的聲響
忘我的呻吟中
持續邁向下一個步驟
昱熙被握住了陽根
原本就露出頭部而降至下方的香蕉皮
更極端地被拉向根部
愉快裡混合了一些痛楚
二者水乳交融
成了「痛快」二字
像是高檔巧克力的苦味般
是成人才會懂得欣賞的美好
溫柔與粗暴交錯同行
令橡膠男人們欲罷不能
縱使沒有帶著狗頭套
昱熙依然像是公狗那樣
抬起自己一條腿
金龍的手從胯下伸過
讓翹得半天高的龜頭
被下掰指向地板
一次又一次蒙受到疼痛刺激的昱熙
早就無法自拔
深陷其中
金龍捏住昱熙的小頭
像是旋緊寶特瓶蓋那樣轉動著
突然禁止不動
真叫人難耐
昱熙只好擺動著自己的臀部
像是對著空氣抽插而鎖結的公狗
他抽動著自己的龜頭
想靠在金龍的手心上
貪圖著那微不足道的摩擦快感
直到金龍再次緊握住昱熙的乳膠陽根
讓昱熙如同迴圈反覆撥放的聲音檔案
一直呻吟著
一直喘息著
感覺似乎快射出來時
趕緊讓金龍住手
為了克制自己不提早射出
他轉過身來
親吻了金龍的乳膠化臉龐
接著緩緩蹲下
換成自己主動出擊
試圖以嘴吸住金龍的乳頭
紅豆般的小點
立即從乳膠皮膜上浮現
這些刺激有加分效果
金龍的棒子更不用多說
形狀早已再明顯不過
二話不多說
拉開的金龍的襠部拉鍊
手動掏出藏在拉鍊下的男根
熱騰騰的棒子
與濕漉漉的陰毛一起現身
終於見了廬山真面目
昱熙放慢速度了
彷彿在思考該怎麼對付
也似乎有些猶豫?
畢竟金龍現在沒戴保險套
但男人總是猴急
無暇現在去找出保險套
結果還是奮不顧身撩落去
稍微整理濃密的體毛
雙指先替那男根按摩
迅雷不及掩耳
昱熙舔了一口
把金龍馬眼上的前列腺液
置換成自己的唾液
再來指尖摳弄著金龍馬眼
或是以自己的臉
磨蹭著金龍的肉屌
利用摩擦生熱的原理
替金龍的棒子升溫
雙方應該都等不及了
暨前菜之後
這場肉體的饗宴
是不是該端出主菜呢?
但金龍還想施用拖延戰術
雙手捧住了昱熙的後腦
推向自己的堅挺處
昱熙的臉貼在金龍的鼠蹊部
一手替金龍打槍
同時又用舌頭舔著陰莖頸
搭配雙唇的包含
來來回回周而復始
偶爾拉了拉陰囊
金龍頭套那傳來模糊的喃喃自語
恐怕金龍也快不行了

趕緊讓昱熙住手
否則再持續個十幾秒
恐怕就會提早掃射
金龍大口大口地喘氣著
稍稍冷卻一下自己之後
一手拉起昱熙
示意一起去浴室
金龍打算按照原定計畫
讓兩人在鏡前前
看著彼此慾望的臉龐
一起射精的模樣
不過現況總是無法配合理想
進入浴室之後
金龍的劇本是在鏡前互幹
但這段並未被照本宣科
只見昱熙一手撐在馬桶蓋上
另一手拔除他的狗尾巴
這時候臀部翹得半天高
露出了乳膠肛門
原來狗尾巴是塞子
一直都塞在昱熙的肛門
現在被拔除了
出現了邁向最高潮的入口
沒想到連肛門也被乳膠化...
昱熙:「進來吧...」
他說得有些生澀
畢竟過去沒有這麼做過
今天對彼此都是第一次
金龍試著進入
但好像對不準
怎麼插都卡卡的
原來
昱熙拔掉狗尾肛塞時
一部分的乳膠套已經跟著滑出
並未留在肛門內
所以無法順著套子
就直接進入昱熙的後庭
猴急的橡膠男人不願多等一分一秒
沒等昱熙整頓好
金龍便自行動手
試著將套子塞回去
不過想得簡單
做起來卻像是瞎子摸象
有些手忙腳亂
畢竟他怕弄疼昱熙
謹慎而小心翼翼試插
本以為戳到肛門後
手指便會如船到橋頭自然直
輕易地進入肛門內
只是弄了快一分鐘
還是摸不到肛門的位置
昱熙也等不下去
只好親自處理
畢竟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懂
他轉身過來先坐在馬桶蓋上
很快便把套子塞回肛門內
讓自己的幾根手指反覆進入
讓括約肌更加放鬆
完美的乳膠肛門
終於出現在金龍眼前
昱熙用著僅存不多的體力
做起凱格爾提肛運動
讓乳膠肛門微微開啟
但隨後又馬上收縮
像是有吞噬能力的黑洞
「這是怎麼辦到的?」
金龍看得目眩神迷
那稍稍冷卻的屌
簡直是超音速秒硬

金龍跪在浴室壁板上
也讓自己的手指加入
先是一根進入
試探著黑洞的內部狀況
碰著碰著
好像摸到什麼稍微突起的部分
感覺跟周遭不太相同
想確定自己的觸覺
於是稍稍施力按了那裡
昱熙突然嬌喘著
昱熙:「啊...啊...啊...」
身體一陣收縮
括約肌緊緊包覆著手指
彷彿被真空吸住了
幾次進出之後
他嘗試放入第二根手指
昱熙閉起雙眼
以口代替鼻子呼吸
急促地呼吸著
雙腳高抬到金龍肩上
整個人像是一個巨大的字母V
金龍摸索著乳膠黑洞時
其他在洞外的手指
一陣快速抖動著昱熙的會陰
彷彿那裏有個陰戶
被他撫弄正搖晃著
另一手也沒停著
揉捏著昱熙的胸肌
上下夾殺
跟7-11的店員一樣忙碌
昱熙很自然地雙手扶助金龍的頭
昱熙:「舔...舔我,好嗎?...呀...」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
戴著乳膠頭套的金龍
把臉撲向那滿是慾望的入口處
不過乳膠皮膜阻隔了蠢動的唇與舌
索性拉起了一部分
金龍直接露出了口鼻
試圖幫昱熙口交起來
他先用舌頭抵住含著小頭頂部
回想了一下
印象中的成人片
女優會將龜頭吸到喉嚨深處
金龍試著模仿
只是用看的
與初次實作有些不同
乳膠陰莖吸到底
霎時有點想吐的感覺
一時忍不住便牙裂嘴
本來縮起的牙齒們
一放鬆下來
夾到了昱熙的命根子
弄得他有些疼痛
昱熙:「啊,有點...有點疼」
趕緊鬆口吐出來
金龍:「啊,抱歉...你還好嗎?」
被弄疼的昱熙有些軟掉
但興頭上的男人
不會因為小插曲便喊停
很快昱熙幫自己打硬
金龍:「要...繼續幫你含嗎?」
昱熙:「我要...請繼續」點了點頭
於是他再次挑戰替人口交
這次不敢一口氣吞到底
只試著舔龜頭頸以上的部分
他賣力想補救稍早的過失
賣力地取悅著對方
含了好幾分鐘
嘴巴不但感到下顎痠疼
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沒抓到呼吸的節奏
畢竟初次上場
實戰經驗完全不足
只靠想像力仍有其限制
加上鼻梁被頭套壓著
整個臉不是很舒適
金龍索性頭套拉起來脫掉
打算一口做氣繼續奮戰
頭套往浴缸一扔
結果動作太豪邁
浴缸邊緣的沐浴乳等瓶罐被打翻
散落一地的聲響
成了點綴的間奏
金龍:「啊!對不起...」
停下來而試圖撿拾瓶罐
昱熙:「別管那了」
把金龍抓過來
兩人倚靠著馬桶上相吻
昱熙主動居多
金龍沒有太多接吻經驗
生澀得像是初級新手
緊閉著眼睛
任憑昱熙去吸自己的唇與舌
忘情投入
只是浴室潮濕
加上乳膠衣表面本身油滑
相擁的兩人專注於自己的感覺
沒發現坐在馬桶坐墊上時
身體慢慢滑動
重心開始偏移
說時遲那時快
兩人從馬桶蓋上滑下
跌坐在浴室地板上
昱熙壓在金龍上方
臀部偏不倚地坐在金龍的龜頭上
還好沒坐到陰囊
否則肯定痛不欲生
既然兩人交疊成這副德性
便順水推舟
繼續摩擦彼此
維持著快樂的腫脹
昱熙雙手撐地
雙腿打開呈M字
像是簡諧運動般
開始搖起了臀部
給金龍的老二持續刺激
金龍咬牙忍著
抵擋著激情的侵略
再繼續下去
會提早繳械

於是趕緊主動變換招式
打斷昱熙的進擊
先抬高了昱熙臀部
手指再次探索那乳膠小穴
這次金龍變大膽了
也有點粗魯
一口氣三根手指直接鑽入
鬆動的那緊閉的括約肌
手指有一半長度都伸進去
「呀...呀」昱熙小聲地叫著
被撐開的灼熱感佈滿著洞口周圍
終於按耐不住
就是這個時間點了
昱熙:「進...進來,快點!」
催促令下
金龍握著自己的陰莖
順利挺進了緊緻的小穴
不過身上壓著近七十公斤的男子
要以橋式的姿態性交不太容易
嘗試了幾下
覺得腰部實在吃力
抽插的速度偏緩慢
造成刺激強度不夠高
沒辦法像成人片那樣神勇
於是改變姿勢
兩個人趕緊站起來
地板滿是身體交疊而流下的濕溽汗漬
站起來的昱熙所做的第一件事
是毫不猶豫打開浴室窗口
「瘋了嗎?」金龍心想
縱使深夜不像白天人來人往
但也許也有夜貓子未睡
難道昱熙不怕被看見嗎?
然而
興頭上的橡膠男人不管這麼多
也很可能根本是故意這麼做
總之
豁出去先幹了再說
昱熙的雙手趴在窗框上
刻意崛起屁股
露出想被填充的黑洞
姿勢如等待橡膠警察來搜身
他上翹的老二是違禁品
被金龍忘情地搜索著撫摸
接著又變成遊戲機的搖桿
被金龍左左右右瘋狂搖動
不時逆著翹起的方向
將老二向下反扳
手一鬆開
老二便向上反彈
呻吟的氣音毫無保留向窗外擴散
激情的流彈四散
像是故意要吵醒鄰居般
讓大家撞見他們那奮不顧身的愛
招喚著眾人一起見證成旁觀者
旁人的窺視成這場性愛的成分
昱熙無法再堅持下去
情不自禁地握起自己的老二
很快速地揉捏幾下
但突然之間慌了
昱熙:「不!」緊張地說著
慾望潰堤了
看不見的精液開始射出
填充了乳膠屌套的頂端
金龍見狀
連忙補上幾手
試圖讓昱熙徹底射盡
昱熙搖晃著自己的手
想緊緊握住手中的雄風
但一轉眼卻任憑那根退腫
乳膠屌套的外型
從原先的飽滿小黃瓜
緩緩變成了牛舌餅似的
昱熙發洩完了
整個人虛脫無力
癱軟跪下靠著窗框
沒有多餘力氣保持站姿

那怎麼行?
「我還沒呢」金龍心想著
提起紅得發紫的龜頭
淺插入了昱熙的乳膠肛門內
隱約記得有個點
可以讓昱熙非常有感
他開始來回抽插
想刺激著那個離洞口並不深的位置
但匆忙中卻找不到
昱熙不再有嬌喘了反應
加上根部屢次滑出洞外
金龍心想得插得深一點
才不會反覆脫離黑洞
這次進洞後
緩緩地推到底
過程中有見昱熙吭了幾聲
但反應依然不若之前那麼明顯
終於整根都挺入
陰囊擠在洞口外
「原來這就是肛交的感覺」金龍心想著
其實蠻緊的

這時淺淺抽出
突然一股舒爽的感覺湧現
金龍:「啊!」
他完全無法忍住
快感強烈來襲
陰莖開始抽動著
掏盡所有的儲備精液
那一刻
時間像是暫停了
前所未有的愉快
一剎那貫穿了全身
身體因高潮而扭動著
多麼希望這瞬間猶如永遠
可惜幾秒後便落幕
從黑色套子內抽出肉棒子
一抹黏稠也隨之流出
在昱熙之後
金龍也感受到徹底地筋疲力盡
堅挺已不在
恢復成日常
只留下些微的泛紅與濕黏
勉強可作曾有過激情的證據
昱熙直接躺在地上休息
金龍更是累得不得了
只好靠著牆壁
癱坐在地板上
目光呆滯
朝昱熙所在位置望去
對方臉龐上的短鬍渣
佈滿大滴小滴汗珠
不眠之夜裡的金龍
是個受到毛氈苔吸引的小蟲
已被黏得緊緊的
再也無法脫身

隨著時間的推移
激情退去了
只留下平靜
愛做完了
理智也回來了
一切回到迂迴的生活裡
沒留意時間已過了多久
原本化不開的濃稠
也開始顯得稀薄透明
滴在地板上
混在汗水裡
從恍惚中勉強打起精神
還是得清理善後一下
昱熙動了動身體
先撐起上身坐在地上
再花點時間緩緩站起
在這個狹小浴室內
並沒有事後的甜言蜜語
昱熙明白木訥的金龍
很可能不會做這種事情
那就這樣吧
關於「愛」
不一定總得大聲說出來
也許信任彼此
就已足夠矣
至少昱熙是這麼想的
他以為金龍有同樣感覺

先爬起來的昱熙
伸手拉了金龍一把
協助脫去身上的膠衣
讓殘餘的情熱體溫
被蓮蓬頭的水花擊落
流入排水孔裡消失無蹤
回到清爽的狀態
昱熙站在鏡子前
看著自己
剩餘的水珠從頭髮滴落
一滴又一滴
經過胸膛
一路滑落至垂垂矣的下體
鏡子邊緣可見昱熙的身影
背面著金龍正沐浴中
看著鏡中那精瘦的好體格
金龍沒有像以前尷尬得想躲避
不過
這並不代表心裡的疑問已經迎刃而解
他只是暫時沒有力氣逃跑罷了
目光回到自己身上
金龍一臉茫然地照著鏡子
披著膠皮的他
與披著裸體人皮的他
是如此判若兩人
習以為常的自己
突然顯得陌生
這其實很自然
每個人都有不同面向
自己認識的自己
別人認識的自己
以及連自己都不認識的自己
就像是米蘭·昆德拉德的「玩笑」所言
「我不是個偽君子,有一張真實的臉跟其他幾種假面。我有好幾張臉,只是因為我年輕,不知道自己是誰或者想要變成誰。」
被壓抑後所釋放的
並不是憑空捏造的新人格
而是從原有個性所衍生的分身罷了

擦乾身體後
金龍先走出浴室
昱熙隨後跟了出來
昱熙:「要吹乾頭髮嗎?小龍」
金龍聽見了自己名字
被改成親密的小名
當下愣住了一會
但他假裝不以為意
向昱熙點了點頭
昱熙:「這邊」揮手示意
金龍走了過去
昱熙像是在照顧他的大哥
拿著吹風機幫他吹
也許是金龍的肢體有透出一絲尷尬
昱熙:「還是你自己來?」
金龍點了點頭
接下了運轉中的吹風機
噪音伴隨著熱風
籠罩著金龍的頭頂
吹著吹著
似乎有些浮躁感
有點想要擺脫什麼
讓自己從中抽離
頭髮乾了
關掉吹風機後
昱熙早已再次進入浴室
金龍走過去門口瞧瞧
原來昱熙著手在清洗膠衣
金龍:「我好了,你可以用吹風機了」
昱熙:「好,謝謝,我先泡一下衣服」
金龍:「有需要我幫忙什麼嗎?」
昱熙:「我來就好,你先休息吧」
金龍:「嗯...」
金龍看著昱熙的身影
漸漸浮現在心頭的疑惑像是魚刺
被哽在喉嚨內
無法吐出
膠衣被搓搓洗洗之後
昱熙將水桶裡的水被倒出來
這才看到金龍仍站在浴室門邊
依然沒有離去
昱熙:「怎麼了?」
金龍先搖了搖頭
金龍:「沒事...我先回房了」
昱熙:「去吧」
金龍回到臥房
他看著這個空間
表面上文質彬彬的昱熙
在激情狀態時的言行舉止
也是判若兩人
這才讓金龍領悟到
他其實不單單不認識自己
他也不了解昱熙這個人
或者說
要真正認識一個人
其實並不簡單
人與人之間
通常僅知道表面基本的訊息
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必須得相處一段時間
才有機會知道更多

金龍好累
他躺在床上
主動閉起雙眼
試著讓身體能充分休息
但發生這麼多事情
早注定是個失眠的夜
房門被輕敲了幾聲
想起了昱熙說過「等等就過來」
金龍抵抗了沉重的身體
爬起來去應門
但當下除了身體之外
內心也是疲累
他無法再應付更多的互動
現在只想要獨處
於是半開著門
身體靠在門框上
委婉地擋了昱熙的進入
昱熙:「那個...」
金龍:「怎麼了?」
昱熙:「你明天搭幾點的車?」
金龍:「我還沒有買車票」
昱熙:「火車嗎?還是客運?」
金龍:「客運吧,比較便宜」
昱熙:「客運比較安靜,可以在車上休息」
金龍:「對」
昱熙:「...嗯...」
金龍:「對...」
雙方突然無言了
無法繼續對話下去
昱熙:「早點休息,我明天載你去車站」
金龍:「不用啦,我搭捷運就好了」
昱熙:「沒關係,我的工作10點才開始,早上還有時間,可以戴你去搭車」
金龍:「嗯,好吧」
昱熙:「那...晚安」
金龍:「晚安」
明知道對方還有話想說
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金龍便先關上了房門
同時扣上門鎖
中斷任何對話的機會
他倚靠在門框旁
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希望把盤旋在腦中的混亂吐出
但沒有任何效果
走到窗邊
望著這個沉睡中的城市
世界很大
但他只想退回安全的角落

躺回床上
金龍的腦袋轉啊轉
浮現有很多尚有餘溫的記憶
激情與愛撫
喘氣與呻吟
說過的話
幹過的姿勢
像是跑馬燈一樣
一一浮現在腦中
但金龍並不是重溫美好時刻
因為在激情地射精之後
快感早已經不在
取而代之的
是悔不當初的感覺
自己與男人發生性關係
他不禁自問起無限循環的問題
到底是單純喜歡表面的乳膠皮
還是喜歡底下的那副軀體?
就好比雞生蛋或蛋生雞
疲累的身體
混亂的思緒
一場夾雜著戀物成分的性交
親身嘗試之後
並未因此令他豁然開朗
金龍得到的問題
比獲得的解答多出許多
他努力試著爬梳釐清
小小腦袋裡出現更多訊息
那是在性愛之前
穿著普通衣服時
自己與昱熙的瑣碎日常對話
他不知道想起這個要幹嘛
但腦子就是關不掉那些訊息跳出來
同一時間內
普遍級或是限制級的內容
都大聲嚷嚷著
讓金龍的腦內分貝過高
吵得無法思考
他放棄了
在床上躺成一個「大」字的模樣
試圖暫時放下那些
好好休息
但腦子裡的聲音
豈能說關就關?
剛剛早已經回想過的內容
一幕接著另一幕
沒有時間先後順序
不停地跳出來重播著
隨著重播次數越多
他自我懷疑的程度就越深
他討厭與男人做愛的自己
但發生性交的當下
他又樂在其中無法自拔
穿著乳膠衣的男人們
隱晦但劇烈地改變自己的身分
一開始是男人與公狗
後來變成男人是公狗
到了最後
二人都成了只想交媾的狗男人
眼裡看到的影像
手指摸到的觸感
身體受到的體溫
歷歷在目
金龍的下體忍不住微脹了起來
不過現在身體感受到的
已經沒有愉快的感覺
反而有些微弱的疼
或許是使用得太用力所致

一個巴掌拍不響
金龍對於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
若沒有昱熙的「循循善誘」
今晚也不至於發生如此性事
但他無法怪罪昱熙
畢竟昱熙是個好人
也許就是太好了
所以不知不覺中
就走進了昱熙的異色世界
如果真的要怪
那就怪都是深夜作祟
化成了黑色薄膜
服貼著青春的肉體
將滿是慾望的靈魂
包裝成誘惑的外觀
乳膠衣不是日常的外出打扮
卻是男人真正的衣服
那種迷人的感覺
無法用三言兩語道盡
只有身體親自體驗
才能領會其中的美好
而就是這種無法言喻的美好
令兩個有機生命體
以信任為反應物
渴望為催化劑
朝著不可逆的方向
進行著放熱的化學反應
寂寞的心相依靠
感受彼此升溫的核心

對主臥房裡的昱熙來說
這是個不可思議的夜晚
無法置信自己虛構已久的幻想
竟有實現的一天
不知有多少次
自己與陌生人們迎面而過
昱熙忍不住打量路人身形
想像著對方被橡膠化的模樣
擁有良好體態的男性並不稀有
百貨公司或是健身房附近
俯拾即是
稀有的是對方也是乳膠戀物者
即使透過網路
認識了有好身材的乳膠戀物同好
但扣除共同的乳膠戀物癖好
不見得能找到自同道合的人
理智的昱熙告訴自己
幻想終究只是幻想
不要抱任何期望
畢竟戀物本身這字彙
就不具有陽光健康的形象
一般人多半無法接受吧
偶然從學弟陽智傑的臉書中
獲知一位不排斥乳膠緊身衣的男子
是陽智傑以前的同學
男子的身形與自己相彷
如雙胞胎般對稱
昱熙內心的小男孩欣喜若狂
他聯絡了學弟陽智傑
最後找到了那位保險業務
名叫蔡金龍
雇用了對方擔任模特兒
做了滿足自己私心的攝影
幾次碰面
漸漸更熟悉金龍
昱熙外在的冷漠保護罩
漸漸被喜歡園藝的金龍給融化
然後中途卻因金龍的父親過世
在北部的工作不順
導致金龍決定返鄉
一度中斷了這份愛慕的發展機會
沒想到太陽花學運的爆發
又帶回了他思慕的男子
保守的南部男孩
在夜晚的推波助瀾下
最後也成了橡膠男人
第一次的乳膠性愛
兩人從開始的急亂無章中
漸漸循序找到彼此的律動
情緒頻率相趨
肉體互相共振
做盡了當下能想到的體位
現在床上失眠的昱熙
想著想著也會微笑
他找到了完美的橡膠伴侶
忍不住幻想著將來
一同陷入這窒息皮膜的世界裡
進行更多場緊緊相擁的愛
漸漸邁向天明的深夜裡
二個人都難已入睡
但昱熙與金龍的失眠原因
南轅北轍
大相逕庭

迷迷糊糊
睡睡醒醒
再次睜開雙眼
窗邊已透入隱隱的散光
似乎天亮了
努力睜開惺忪睡眼後
從床上爬起上身
金龍坐在床邊
拿起手機一瞧
現在是剛剛早上五點不久
即使身體沉重如未曾睡過
金龍決定早點動身
拖著疲累的身體
收拾好個人物品之後
打算提早自行離開
基於禮貌
應該要留個紙條之類的
但手邊沒有紙筆
心想或許等等晚點再傳手機簡訊吧
離開前去使用廁所
燈光的開關一按
沒等燈亮就先進入
霎時燈光通明
烏漆媽黑的膠衣掛著身旁
嚇到沒有心理準備的他
整個人瞬間精神了起來
想淡忘的那些
又顯得歷歷在目
如池水被弄得混濁了起來
迷戀與厭惡相混成矛盾
熟悉的乳膠氣味瀰漫在身邊
他伸手想觸摸
但覺得此地不宜久留
告誡著自己快點離開吧
潑了些冷水在臉上
洗去臉上的黏膩感
現在精神多了
回到房內背上背包
趁著昱熙依然未醒時離開
才剛剛打開鐵門
「喀!」地一聲響亮
劃破寂靜的清晨
不過計畫總趕不上變化
昱熙突然從主臥房走出
昱熙:「金龍?」他揉了揉眼睛
金龍:「呃...」嚇了一跳
昱熙:「這麼早」
金龍:「呃,對...」
昱熙:「你要出門?」
金龍:「想說不麻煩你,我自己搭車就好」
昱熙:「但現在太早了,還沒六點」
金龍:「...早點出門,可以避開上班人潮...」
昱熙:「開車送你就好,等我吧」
他招著手要金龍回來
金龍:「沒關係啦,不想麻煩你...你回去睡啦」
金龍想推辭昱熙的好意
昱熙:「我已經醒了」
金龍:「呃,你不繼續睡嗎?」
昱熙:「平常都這時候會醒,再睡也沒用」
金龍:「是哦...」
金龍找不到強而有力的說詞
足以拒絕昱熙的好意
想不出好的藉口
只好關上門
乖乖拎著背包返回
想要偷偷離開卻被抓包
金龍著實有被嚇到
不過他假裝平靜
坐回客廳的大椅上
眼前的昱熙
只見他不疾不徐地打開冰箱門
取出裝著麵包的紙袋
昱熙:「你要乳酪的嗎?還是藍莓的麵包?」
金龍:「呃...」
昱熙:「先吃點早餐吧」
金龍:「不用啦,等等經過便利商店再買就好了...你看起來沒睡飽,真的不回去睡嗎?」
昱熙:「晚點再喝咖啡就好,我沒問題的」
金龍不死心想說服昱熙回去休息
但還是無效
金龍:「其實我自己去搭車也很方便,捷運一下子就到了,你真的不必做這些事情」
昱熙:「都說我會載你了」
金龍做了最後奮力一搏
就是說不過昱熙
眼見無法推卻
金龍只好放下肩上的背包
桌上擺著數個麵包
讓金龍自己挑選
他很客套地拿了最小的
昱熙:「這怎麼夠呢?再一個吧,搭車時餓肚子很麻煩呢」
昱熙伸出手
將最大的那一個麵包
挪到金龍面前
金龍:「...謝謝」
二個麵包放在桌上
金龍有些遲疑
但還是拿起一個
拆開外袋準備食用
昱熙:「優酪乳我是買無糖的,你會習慣嗎?」
金龍:「啊,我自己有水,喝水就好」
昱熙:「喝點營養點,對腸道健康有幫助」
優酪乳就這樣被擺在金龍面前了
不管是這頓早餐
還是深夜裡的那場黑夢
金龍總是如此
被半推半就著
尤其發生了親密行為後
金龍多少有點介意
不知道怎麼面對昱熙
昱熙則顯得一派自然
船過水無痕似的

金龍吃著早餐的同時
昱熙去浴室梳洗後
換上乾景整齊的衣服
就如以往熟悉的模樣
燙得平整的衣服
手上的芳香皂味
恰到好處的整齊旁分髮型
完全就是大都會裡
一位修養極好的的優雅男子
他一同坐了下來
與金龍一起用餐
幾次不經意似地看了金龍
金龍假裝發呆
避開昱熙的眼神
但是仍不小心對上眼
不免一陣緊張情緒浮現
他試著保持平靜
但南部來的小夥子
內心是有點坐不住的
金龍提前用膳完畢
便繼續坐著等昱熙用餐
昱熙:「你在想事情啊?」
金龍:「啊,發呆而已...」
當下金龍的腦子所想的
是稍早自己要離開時
應該連廁所都不要用
直接離開就好
連再見都不用說
省得自己尷尬又緊張
反正捷運裡也有公廁能使用
現在的金龍坐立難安
總覺得昱熙會開口
提起深夜裡的事情
但截至目前為止
昱熙並沒有多說什麼
反過來
餐桌另一端的昱熙
確實是想開啟話題
但一直找不到恰當的時機點
他感覺到金龍的坐立難安
本來想試探看看
慫恿金龍再次回北部工作
不過始終沒有說出口

習於慢條斯理用膳的昱熙
算是在倉促中結束早餐
而金龍早已習慣吃得很快
在一旁等待時有些坐立難安
兩人一動一靜
也是種性格上的對比
昱熙拿起車鑰匙
準備出發戴金龍去搭車
兩人一起下樓
金龍尾隨著昱熙走向停車處
穿過巷弄與路口
終於走到停車處
沒想到車子停得這麼遠
畢竟這裡不是南部
可以隨便在自家路邊停車
或許是因為終於踏上返家的路途上
而且昱熙完全未提一夜情的事情
金龍大大鬆了口氣
剛剛似乎都是多慮
整個人放鬆不拘謹
便閒話了起來
金龍:「車子停得算遠」隨口說出
昱熙:「嗯,停得遠了些,住處附近紛紛畫起紅線,所以不能停車了」
金龍:「你換車了?」
昱熙:「沒有,是同一台」
金龍:「真的嗎?我以為換車了,感覺有點不同」
昱熙:「啊,因為有重新烤漆」
金龍:「被刮車嗎?」
昱熙:「嗯」
金龍:「有用監視器找兇手嗎?」
昱熙:「有,不過算了」
金龍:「為何算了?重新烤漆不便宜吧?」
昱熙:「是個做資源回收的婦人不小心弄到」
金龍:「哦,那確實...不太容易開口要求賠償」
金龍上了車子後
很放鬆地看著車窗外
太陽花學運告一段落後
世界看起來依然如前
小公園裡有早起運動的人們
正在抽新芽的行道樹隨風搖曳
機車騎士三三兩兩經過
熟悉的人事物們
點綴著這寧靜的早晨
或許是早餐的澱粉所致
加上睡眠不足
金龍漸漸眼皮沉重起來
閉上眼想歇息一會
卻一度入睡到歪了頭
自己撞到了車窗
隨即醒來
金龍努力睜開雙眼
不過一臉睡意惺忪
昱熙:「很累吧?」
金龍:「嗯,有點」

昱熙:「對你抱歉呢」
金龍:「嗯?什麼對不起?」不解地問
昱熙:「我這夜貓子,讓你跟著沒睡好」
金龍:「不會啦...」
金龍的警鈴響聲大作
覺得這話中有話
他擔心昱熙會提一夜情這事
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
昱熙看似不經意地提起了夜晚
不知道他的下一句話
會是什麼內容
而自己又該如何應對才好
不安的情緒油然而生
金龍又窮緊張了起來
不過這對話又僅止於此
昱熙沒有再深入繼續談下去
或許是他仍在思索
該如何提及該事才好
車內暫時不再有任何交談
似乎兩人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路口出現了紅燈
停下來的車內依然無交談
只有車體運作時的細微機械音
反而顯得有些不自然
昱熙大概受不了
再憋下去就永遠不用講了
於是他終於先開口

昱熙:「可以問你一件事情嗎?」
金龍:「可以啊」
金龍做好準備
也許是直球對決?

昱熙:「南部找工作,還順利嗎?」
結果是自己杯弓蛇影
虛驚一場
但從昱熙的角度來看
若金龍能考慮回北部工作
兩人才有繼續接觸的機會
所以他從這點切入話題
試探金龍的想法
金龍:「不太...不太好找吧」
昱熙:「遇到困難了嗎?」
金龍:「該說困難嗎?比較像是我自己的問題吧」
昱熙:「怎麼說?」

金龍:「沒有為什麼,因為我能力很弱吧」苦笑著
昱熙:「有信心點,你有能力」
金龍:「我也希望是這樣,不過...」
昱熙:「不過什麼?」

綠燈了
車子再次起步行駛
但金龍說不出話來
因為不知從何說起
兵役完成後
求職處處碰壁的金龍
勉強搭上保險業的缺人列車
但那段日子他總是為業績煩惱
想盡辦法找人買保險
但最後還是待不下去
導致他自認沒有足夠能力
嘆了口氣
金龍:「總之,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一手在方向盤上的昱熙
另一手拍了金龍的肩膀一下
昱熙:「加油」給金龍打氣
金龍:「嗯」點了點頭
昱熙:「我工作上接觸過的人,不少是中南部上來的」
金龍:「到台北念書的,很多就想留在台北繼續工作」
昱熙:「有些職缺,北部較有發展機會,中南部可能不太多」
金龍:「是啊」
車子又次停了下來
這次要等待左轉的號誌
昱熙:「如果...我說如果,在南部不順利的話,你會考慮北上嗎?」
猶豫了些時間
昱熙鼓起勇氣
直接問了他想了解的部分
金龍聽聞到這個問句
無奈地嘆了口氣
金龍:「媽媽一個人在屏東,我不放心...」
這答案無疑不是昱熙所希望聽到的
但他感同身受
只是仍不免有些落寞
昱熙:「嗯,我懂」
但孝順的昱熙
完全能體會金龍的心情
當初也是為了與母親相伴
所以放棄出國的念頭
親人的羈絆
是甜蜜也是難以割捨的牽掛
昱熙:「我有個當兵認識的同袍,接手家裡的工作,專門進口肉品,他的公司據點在台中,要不要我替你問看看?台中離屏東的距離,至少比台北近多了」
金龍:「先不用好了...」
 昱熙:「不要嗎...」
金龍:「以前我能離家到外地,是因為父母可以照顧彼此,但現在情況變了...母親一個人,也有些年紀,我想我會留在屏東」
昱熙:「也許,跟媽媽談談,了解她的想法,或許她希望你到外地找更好的機會」
金龍:「是嗎?但...唉...」又嘆了口氣
昱熙:「我擔心,如果侷限在屏東,可能不太容易」
金龍:「但家中沒有兄弟姊妹,媽媽一個人住,我就是忍不住會擔心...」
昱熙:「好吧...」
放任長輩在家一人生活
確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
金龍:「我這樣算媽寶吧」苦笑自嘲了一番
昱熙:「不是這樣的,你很重視家庭,把責任攬在身上...」
聽到這句
不禁眼眶濕濕的
金龍的心事
只能往心裡放
他不曾跟任何人吐露過
如今被昱熙點中
金龍:「不好意思...」
金龍暫時中斷對話
打開背包拿出面紙
按壓著眼眶周邊的淚水
讓情緒稍稍平靜些
昱熙:「對不起...」
金龍:「沒有啦,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昱熙:「沒有辦法幫你更多」
金龍:「不,不會,你幫我很多了」
處於待業狀態中
高考準備進度也不理想
不但壓力山大
也很容易否定自我
這段令他無力的生活
多少都促成了落下的眼淚
眼看金龍留在屏東似乎是定局
雖然感到可惜
昱熙覺得這話題最好打住
以免觸動到金龍的低落心情
不過現代通訊已經比過去方便許多
即使一北一男
昱熙還是希望與金龍保持聯絡
因為他覺得金龍是真心的朋友
昱熙:「如果有需要,你隨時可以找我」
金龍:「謝謝」
昱熙:「我會盡可能幫你」
金龍:「真的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就好」
昱熙:「不用見外」
昱熙把自己的右手
放在金龍的左手上
輕輕地拍著
想替他加油打氣
但金龍似乎不適應這舉動
縮了手收回去
眼見如此狀況
昱熙也感到有些尷尬
本以為經過了昨夜之後
兩人間的關係已經更密切了
但因為金龍的反應
才知道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這會才覺得自己不夠謹慎
以致逾越了界線
他很想做些什麼來補救
然而眼看街景越來越熟悉
已經漸靠近了客運車站
兩人即將要分離
沒剩多少時間了
金龍:「前面靠邊就好,我在那下車,你可以直接右轉回去,比較方便」
可以聽出金龍的聲音
與稍早的口氣略有差異
昱熙:「在車站旁讓你下車,不會麻煩呢」
昱熙以為金龍是基於車子迴轉方便性
才想要提早下車的請求
金龍:「讓我下車好嗎?」
這請求再次被說出
氣氛明顯變得不對勁
昱熙:「可是,再過二個路口就到了」
金龍:「沒關係,我想走一下路」
昱熙:「...怎麼了?可以跟我說嗎?」
但金龍什麼話都沒講
只是看著窗外的街景
昱熙急了
方才觸摸了金龍的手
也許是情緒轉變的起因
他非常懊惱
自己沒拿捏好分寸
以致讓金龍感到不舒服
車子往路邊停靠的同時
昱熙試著想道歉
昱熙:「我是不是...做了讓你不高興的事情?」
金龍:「沒有,你不要往那方面想」
昱熙認為金龍只是不願直說
自己認定主因就是手摸手
造成金龍不悅
所以打算主動道歉
而這時候車子已經停靠至路旁
昱熙想趁金龍下車前
取得他的原諒
昱熙:「對不起,我不該未經同意,就觸碰你的手」
金龍:「不是這樣,你想太多了」
昱熙一直視心思細密的人
也曾被旁人說想太多
常常容易鑽牛角尖
昱熙急著回想各種可能性
也許摸手可能只是最後的稻草
是不是更有其他地方
讓金龍情緒受到影響
可是這路邊只能臨停
時間有限
真不知道該從何想起
他覺得直接問比較快
昱熙:「那你可以跟我說原因嗎?」
金龍依然別頭看著窗外
採取了不聽也不說的舉動
昱熙:「說說話,好嗎?不要這樣子」
突然間
金龍雙手掩面
好像內心受不了了
卻依然不肯把話講開
路上往來行車的噪音
更是讓兩人都心煩意亂
一向理智的昱熙也亂了套
顯得慌張不已
昱熙:「我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氣,好嗎?拜託你」
對昱熙來講
金龍是很重要的存在
所以他就算低聲下氣
也想維護這段關係
金龍:「我拜託你...」
話只說一半
沒有下文
昱熙:「拜託我什麼?我能幫的一定幫」
金龍:「我受不了了,我想跟你保持距離,可以嗎?」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
昱熙:「...怎麼...會這樣說」
金龍的話
無疑給昱熙很大的衝擊
他以為金龍與自己心意相通
但自己竟然錯得一蹋糊塗
昱熙:「我不懂...」
原本不願多說的金龍
本想隱藏自己情緒
但最後仍克制不住
便一股腦說了出來
金龍:「跟你身邊越久,我會越懷疑自己是不是喜歡男生,所以我想快點下車,可以嗎?」
從來沒看過金龍的情緒這麼激動
昱熙傻了
說不出話來
金龍:「我害怕我喜歡你,可是我不想!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可以嗎?」
這發言真是峰迴路轉
劇情發展急轉直下

金龍:「所以早上想自己先走,就不用像現在這樣...這樣你滿意嗎?不要再問我了」
這爆炸性的發言
讓昱熙傻了
原來他的判斷並沒有錯
金龍對自己是有好感的
但金龍打算切斷這一切
金龍:「我不想讓你難過,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但這麼一來,會換我自己難過」
訊息量有點大
昱熙還在消化當中
他無法說什麼話

金龍:「讓我自私點,我們就這樣,以後假裝不認識,通通都忘記吧
原本金龍不想討論這些心事
是因為他沒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如今卻陰錯陽差
全盤說出

情緒激動的金龍解開了安全帶
下車後關上車門

沒有揮手告別

頭也不回地走向客運車站

昱熙沒想到
自己努力想維護的友誼
最後卻摔成了一地碎片
他只能看著思慕的人
背對著自己就這麼離開
這路段只能臨時停車
他無法離開車子追上去
於是拿了手機撥打金龍的門號
金龍看了一下來電
決定不接
直接變成語音信箱
闖了黃燈跑過十字路口
彷彿只要奔跑
就可以逃離這一切混亂

手機第二次響起
金龍不予理會
讓鈴聲一直響到自己停止
走進車站後
他找了位置坐下
激動的心跳終於緩和下來
不只是昱熙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連金龍也不敢相信
自己怎麼會完全沒有打草稿
一股腦就說出那些話
呆坐了超過十分鐘多
整個人像是靈魂出竅似的
手機又響起來
心不在焉的金龍拿起手機
想都不用想
絕對是昱熙打來的
金龍再次按掉
不願意接聽
一進車站就坐著發呆的他
因為被來電鈴聲點醒

才想起自己是來搭車的
趕緊去看一下班表
比對大廳螢幕所顯示的中原標準時間
幸好
距離發車尚有近半小時
他沒有錯過下一班車
習慣性地拿起手機
螢幕顯示有來自宋昱熙的未接來電
那些如潑出去灑水的對話
現在又像迴力鏢打回自己身上
他明確向昱熙表示不要再往來
但這整團糾結裡的一部分而已
金龍
依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心
回想那些對話之後
金龍開始有些後悔
他覺得自己方才太魯莽
沒有說一句「再見」
這樣子好嗎?
手機拿在手上
看著未接來電的號碼
猶豫著自己是否該回撥
可是壓力山大
他不想再重來面對
只好說服自己
剛才都已經把話說完
那也算是一種道別
不是只有再見二字才是唯一的道別

金龍望向車站外的街景
一如既往熟悉的景象
快步疾行的路人
魚貫而出的車流
多數人面無表情
急著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自己在台北也工作好一陣子
但始終不覺得自己屬於這裡
即使北部的資源豐富
城市建設速度快
到處都有發展機會
對於外來的非台北人來說
食衣住行等開銷所費不貲
這次之所以重遊舊地
是因為好幾天之前
電視上播放著令金龍憤慨不已的畫面
勇敢的示威者不願意逃跑
鎮暴警察持警棍毆打和平抗議的民眾
噴水車沖得學生人仰馬翻
盾牌推擠著手牽手的人民
推散他們後個別歐打到頭破血流
適逢家裡沒有去市場擺攤
金隴把握了機會
親自跑一趟台北
為了就是支持那些勇敢的年輕人
替大家守住台灣的未來
但經過了這二十四小時之後
原本北上的主要目的
已成了枝微末節的另一件事情
金龍的整個心思
都被昱熙佔據

手機進入節電模式
螢幕由彩色轉黑
金龍又啟動了一次
重新顯示那個未接來電號碼
看來昱熙終於放棄
不再打電話來了
逃跑會有效嗎?
如果做這個決定是對了
為何還會有些迷惘
反覆猶豫的金龍
決定快刀斬亂麻
為了堅定自己的決心
他決定把昱熙的手機號碼列為黑名單
根絕自己與對方的連結機會
點了點手機螢幕
設定好了黑名單後
假裝放下心中的大石
再看一下時間
離搭車時間越來越近
雖然車上也有小廁所
但使用起來不甚方便
還是趁著上車之前
去洗手間解決大小問題
所以照著大廳標示就走去男廁
使用完畢之後
才剛剛走出來沒幾步
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是昱熙
他把車子開入附近的付費停車處
然後一路跑了過來
就是不願放棄
金龍不知道昱熙會這麼執著
只見那人氣喘如牛地問著服務台的人
開往屏東的車是否已經離開
金龍想閃避
但馬上被看到了
昱熙快步走了過來
昱熙:「你手機為何關機?」
金龍避而不答
他沒說已經把號碼設為黑名單

一臉假裝什麼都不在意
當作自己的保護色
找個離自己近的位置坐下
但昱熙緊跟過來站在金龍面前
昱熙:「我在問你!」
聲音有點大
金龍不想讓旁人注意
金龍
:「你小聲點好嗎?」
昱熙:「抱歉...」
來來往往的忙碌人們
其實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
是金龍自己有點心虛
昱熙:「把話說清楚,不要閃避我的問題」
他等著金龍回應
但這問題讓金龍壓力很大
他打算什麼都不說
站起來想要轉身離開
昱熙:「請你回答我的問題,可以嗎?」
他伸手抓住金龍
金龍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
這裡人來人往的
一個男人抓住另一個男人的手
別人會怎麼想?
金龍連忙甩開
他很難不在意旁邊路人的眼光
昱熙:「你真要這樣嗎?」
金龍又一次假裝充耳不聞
想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但昱熙又一次擋住了去路
只好再次坐下
金龍百般無奈
知道如果不說點什麼
昱熙不會讓自己離開
金龍:「我跟你之間,已經沒有沒說完的話,剛剛我通通都講完了」
昱熙:「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會說類似的話」露出很不是滋味的表情
金龍:「既然知道,幹嘛還來多問」
在深深吸口氣之後
昱熙壓低了音量說
昱熙:「我不想欺騙自己了,也希望你誠實面對」
說話時昱熙手勢敲著自己的胸口
似乎很心痛...
但這樣下去
金龍怕自己立場會被動搖
他決定要多說些明確的話
好讓昱熙死心放手
金龍:「我想...深夜裡發生的,就讓它停在那個時刻吧,我不會再想這件事情,你也該繼續前進,尋找自己的人生」
金龍沒有明講深夜裡的事
是指什麼部分
這個籠統模糊的描述
就金龍的立場
是指穿著乳膠衣做愛的部分
但昱熙想到的深夜事件
是自己因為想著母親而失眠
想消磨時間而找事
整理自己的個人物品
意外被金龍撞見
兩人擁抱相互安慰的那一刻
他覺得金龍是個溫暖的人
不可能說變就變
一定有什麼原因
昱熙追過來就是想知道原因
但這種答案讓昱熙無法接受
昱熙:「這不是真心話吧?你是不是說謊?」
金龍:「嗯...我說謊了」
依然假裝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昱熙:「那你為何要這麼做!?」
金龍:「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拜託你不要一直問我好不好?」
昱熙:「你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想要你,我喜歡有你在的生活」
金龍:「你是你,我是我,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人生要過,各過各的,可以嗎?」
昱熙:「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
金龍:「我沒有無情,我只是...我不想...」講不出話
昱熙:「我知道,不想喜歡我,是嗎?」
金龍搖了搖頭
金龍:「不是這麼簡單好嗎?」
昱熙:「那你跟我說是什麼地方為難了你,什麼地方不簡單,我就放棄」
昱熙的音量有點高
也有點哽咽
金龍也感到被逼
為何非要在公眾場所
講這麼私密的事情
一時情急
金龍:「我不想毫無保留讓大家看到全部,行嗎?」
昱熙:「你說什麼?你到底...到底在說什麼?大家是誰?」
昱熙又提高了些音量
再講下去
大概經過的人都知道是情侶在吵架了
金龍決定換個地方
金龍:「你跟我來」
走到外面轉角處的草皮旁
讓路邊的交通噪音
掩護他們之間的對話
金龍:「我就是不想做同性戀,好嗎?」
昱熙不敢相信自己說聽到的話
昱熙:「同性戀不是選擇...」
金龍:「我知道!」
昱熙:「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金龍:「我一直都知道,是你聽不懂而已」
昱熙只能搖了搖頭
他不贊成金龍所言
金龍:「我不想家裡家知道我認識你,可以吧?」
金龍故意用「認識」這個中性字眼
淡化自己與昱熙之間的關係
但是昱熙僅聽到文字的表面意義

昱熙:「那很丟人現眼嗎?會嗎?你覺得認識我會丟你的臉嗎?」
金龍:「我很在乎我媽,如果她知道了,那會怎樣?如果左鄰右舍對我說長道短,那會是誰受傷?是我啊,所以我說我不想讓人看到全部的我,因為這個世界就是需要面具,你懂嗎?」
昱熙無言以對
昱熙:「你不講,會有人知道嗎?」
金龍:「所以我決定說謊隱瞞,因為毫無保留的下場,你想過嗎?也許你真的不知道那邊的人,會怎麼看待像你像我這樣的人嗎?但我很明白,因為我本人住屏東!!!那邊跟台北這裡完全不同,你懂嗎!!!」
昱熙一時無言以對
他確實不太了解中南部的民情
一直習於以台北生活的經驗
來判斷周遭的事物
這也是第一次
昱熙看到了生氣的金龍
昱熙被感染了負面情緒
沒多想就脫口說出
昱熙:「如果屏東的民情是這樣,那你來台北啊!」
金龍搖了頭
他不想再說了
前面就講過
他不願放母親一個人在屏東
怎麼可能說到台北就到台北?
既然覺得沒有什麼好說
金龍:「就這樣子,沒什麼好說的了,我要準備去搭車」
金龍轉身要離開
又一次被昱熙拉住
金龍:「你放手」
昱熙:「我不要」
昱熙像是賭氣的小朋友
不似過往成熟的形象
金龍試圖要推開昱熙
但因為被牢牢抓住
於是更是生氣
眼看情況快要失控
昱熙覺得自己要先退一步
他趕緊整理一下情緒
以免氣頭上講話會傷人
把自己的口氣放軟
昱熙:「對不起,我想得不夠,是我疏忽了」
他太在乎金龍
所以總是第一個道歉
這金龍更是難受
因為問題不是出在昱熙身上
而是自己
他現在只是把自己的矛盾情緒
發洩在昱熙身上
隱隱約約
傳來了司機的大聲吆喝
「7:40開往屏東的旅客,請趕快上車」
糟糕
原來搭車時間已經到了
金龍衝去搭車
根本無暇理會昱熙
金龍:「不好意思,等等我」對司機大喊著
終究還是按照計畫
逃開了台北
逃開了昱熙
按照原本的計畫
回到屏東繼續扮演個普通的兒子

客運的車門分秒不差準時關上
司機熟練地倒車
而車外熟悉的身影
一直未曾離去
金龍側坐著
試著忽略那個令他介意的人
但心裡就是很介意
他又一次猶豫了
是否該揮手道別?
這一次他決定還是做個樣子好了
就算是假裝
也要假裝好聚好散
於是鼓起勇氣
向車外的昱熙揮手示意
看著漸漸縮小的車外人影
才知道昱熙流著眼淚
這一切都讓金龍感到很無力
他不願讓對方傷心
但最後就是發生了

客運的大車在路上平穩行駛
夾在大大小小的車子間停停走走
直行改成右轉
右轉又換成左轉
最後上了交流道
客運車子保持穩定的高速
朝南方直直前進
將自己載離了那個繽紛的城市
可是金龍的心情依然低迷
未從喧囂嘈雜中抽身
無來由地雙眼濕潤起來
溢向了臉頰
方才沒有流淚的他
忍到現在才釋放
也許是因為分離
也許是因為苦惱自己的性向
又也許是因為覺得自己戀物不正常
種種的成因
混合成有點鹹味的眼淚
面對他最在乎的母親
自己該用什麼面貌與之生活?
金龍背負著恐懼
如果她的母親知道了這些事情
會是什麼反應?
金龍不敢想像
畢竟母親是保守的人
選擇什麼都不要講
才是最安全的方法

坐在椅子上搖搖晃晃
缺乏足夠休息的金龍
終於暫時忘卻煩惱
進入小睡的狀態
不知道過了多久
突然間醒了過來
他睡眼惺忪
看著窗外千篇一律的景象
有稀疏樹林
有廣大農田
有裸露河床的溪流
陽光漸漸消失
突然有雨絲劃過
在窗外留下一道又一道的透明平行線
只是維持不久
一轉眼那些雨絲都消失了
看一下時間
已經超過上午十點了
金龍不禁想著
昱熙已經在工作了嗎?
算了
不應該一直想到那個人
兩人之間的記憶太深刻
金龍只能確定不可能向雨絲那樣
一轉眼就消失
多數人心裡都有浪漫的一面
金龍也不例外
如果有個伴侶
百分百地接納自己
可以一起微笑
一起親密
一起感動
不用時時刻刻拘謹
那是多美好的幸運啊
不過
現在的他不敢愛人
也覺得自己不值得擁有愛
內心渴望有人陪伴的金龍
卻選擇了逃避親密
理想中的人生
恐怕距離自己非常遙遠
畢竟關於愛情
他懂的並不多
有些人才幼稚園就牽起異性的手
到高中就已交往過幾任
出了社會更是情史豐富
像金龍這樣男女都嘗試過
但仍然不知道自己定位的人
似乎並不常見
疑惑發生在別人身上時
人們總認為找尋答案並不難
反正若不是喜歡男生
就是喜歡女生
世界上就這二個選項而已
但發生在自己身上時
往往才知道找答案並不容易
尤其是有太多的歧視圍繞著同志打轉
「死娘炮」
「噁心」
「臭甲」等等
這些侮辱的字彙有一大卡車
摸索自己性向的人們
很難不去理會來自社會的壓力
金龍是獨子
加上個性使然
童年時已習慣壓抑自己的需求與情緒
如今已經成年長大了
卻沒有變得更有自信
他不願早點誠實面對自我
更何況與乳膠戀物扯上關係
簡直是櫃子裡的櫃子
縱使乳膠緊身衣看起來很迷人
讓兩名雄性動物合體
享受彼此的肉體
沉溺於沒有雜質的世界
穿上乳膠緊身衣時
皮膜之下所包含的
是最純的愛
也是最純的性
可是講白了
乳膠皮再美
也無法把真實生活包裝好
讓一切問題消失

原本想繼續閉目養神的金龍
已經無法再順利入睡
只好睜著眼睛
坐在椅子上漸漸清醒
開始回想這次北上時
所遇見的各種人事物細節
回想的主角自然是昱熙
只是想來想去
最後的結論都是一樣
他覺得那場性交是錯誤的舉動
但這真的是錯誤的嗎?
如果有機會可以重來
自己會不會做出不同的決定?
這恐怕連金龍都不能篤定
他明白昱熙對他好
在兩人互動過程中
他也回應了昱熙
從客觀的角度來看
這種行為是一種交換
透過給予彼此能提供的好處
來鞏固雙方之間的情感或情誼
也許從北上讀書到就業
金龍有一段時間都是單身狀態
他的內心其實孤單的
所以當昱熙出現在自己面前
又穿著有性慾吸引力的服裝時
金龍用一場性交
做為給昱熙的回報
這種要五毛而給一元的舉動
解釋為何金龍做出這種決定
因為沒自信又寂寞的人
很容易為了維持住如此情誼
而做出遠大於對方付出的舉動
只是發生了同性間的性關係
這後果超過金龍所能負荷
畢竟沒做過的事情
一般人很難預測會以什麼後果
都是親身體會了才能明瞭

而另一種可能性
也值得思索
即使昱熙穿著乳膠衣出現
就意味著他期望與金龍發生性關係嗎?
會不會其實是反過來
想要性交的人是金龍自己?
畢竟凡人都有性需求
尤其是正值春秋鼎盛的金龍
從行為學的角度來看
這二種可能性都有值得參考的一面

只是當局者迷
金龍自己並不明瞭
而他一昧糾結在自己與男人有性行為
雖然不能說擺錯重點
但也間接阻礙了認識自己的機會
自認是異性戀的他
卻與另一名男子交媾
這無疑給了保守的金龍
帶來很大的自責與挫敗感
畢竟「性」在許多方面
資訊都顯得相對隱密許多
並不容易從周遭獲得正確內容
大多都是刻板印象被廣傳
更何況有太多男生是透過成人片
學習到其中一二
但成人片畢竟不是反映現實的紀錄片
內容常常是包含偏差資訊
實際上
人的情慾可以是很複雜的
幾杯黃湯下肚的異男
也會對同性有更高的性致
金龍與男性發生親密關係
並非如他所想得那麼罕見
美國的一份學術研究中揭露
深愛妻子的已婚異性戀男性中
也不乏樂於享受同性之愛的人
這群人自認並不處在深櫃
他們的存在
則證實了性向與性行為
雖然有密切關聯
但並不會百分白同步
這些人希望維持婚姻
但同時也需要更多性生活
生兒育女的妻子
很容易將重心移至後代上
而忽略了丈夫的需求
由於與其他女性發生性行為
會因對伴侶不忠而扼殺婚姻
這些有更多性需求的已婚男子
只剩下的選項並不多
所以他們便找上男性
來代替妻子的角色
而這樣的雙性驅力
幾乎是不見天日
只能被深深隱瞞
畢竟社會主流將性別二元化
信奉如此二分法「真理」的人是多數
加上歧視無所不在
沒有男人想承擔如此風險
所以迷惘的金龍
會膝反射地把自己的性行為
與個人性向之間做了連結
以為自己是同性戀

金龍有屏東的老家可以回
但他依然看不清自己的歸宿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