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遣膠偶(二)

有時候生活就是充滿意外
在台北遇到失連多年的高中同學
前一刻生活充滿了灰色
這周工作突然順利了起來
在路上有一位中年婦女問路
金龍開口指引方向之後
對方問金龍是否是南部人
因為有一種熟悉的口音
話題就這麼開了
這位婦人也是屏東上來與兒子同住
不太習慣台北這大城市的生活步調
她說有好幾次吵著要回鄉下
但兒子的金融工作就是在這裡
離不開了
她自己回去屏東又被兒子"請"回台北
金龍專心地聆聽著婦人的故事
接著沒想到婦人很大方地想幫助他
買了簡單的小保險
他開心極了
而隔二天之後
又是另一位老太太被他的樣貌給引住
「很像我死去的先生年輕時的樣子」老太太這麼說
老太太其實就住附近
金龍跟隨這位女士到她家裡
其實金龍也不好意思開口直接講保險
都是閒話家常
老太太還主動拿出既有的保單
請金龍看看她還有什麼東西漏掉
仔細比對之後
發現該有的保險已經足夠了
金龍跟老太太說應該都不用買了
這種反向作為反而讓老太太很放心
或許是子女遠在美國
想找個人聊聊自己的心事吧
「以前每年聖誕節時還會回台灣,取了美國老婆就不管我這老太婆了 」婦人這麼說道
金龍也提起自己北上工作
放著南部父母無法照顧而感到不安的心聲
老太太覺得這年輕人真是孝順
為了幫他一把
不但打算買了性質有重複的意外保險
老太太還多要了幾張金龍的名片
說要拿給附近有往來的鄰居
若這些老鄰居有保險需求
她會第一個就推薦找金龍
這一周工作上能有進展地忙碌
這周業務總算有點起色
感覺真的很好
不像之前就是忙得像無頭蒼蠅般
女同事開玩笑地說金龍是歐巴桑殺手
主管的臉色也比較沒那麼難看
生活看似步上軌道
這段時間智傑沒主動連絡過
就這樣過了好幾週
大家都各忙各的
這天金龍在辦公室辦理紙上作業
手機響了
接應起來原來是智傑打來了
智傑：「問你哦,你最近有空嗎?有點事情想拜託」
金龍：「還可以,怎麼了嗎?」
智傑：「是這樣的啦,我最近要幫一本小說弄插圖,想找人當model拍照,然後用電腦修飾成好像手畫的筆觸,這樣可以省下很多時間」
金龍：「這樣啊,當模特兒你要怎麼報答我呢? 」故意假裝要錢
智傑：「二百元好不好?過程大概二小時就拍完照片,平均一小時有一百的酬勞」
金龍：「先生,法定時薪是一小時一百一十元,你的資訊要update一下哦,還有,有沒有勞保啊?」
智傑：「唉喲拜託啦,現在繳勞保是繳心酸的,到退休時根本領不回,這錢省下來,大家同學一場,你是唯一我能想到的適合人選,幫個忙好不好嘛?」
金龍：「好啦,我可以幫你,那預計什麼時候? 」
智傑：「今天?或明天? 」
金龍：「啊有點趕,我公司還有保單在處理,周六好嗎?我可以一大早上過去 」
智傑：「好好,ok,感激不盡,那先這樣說定囉,掰掰囉 」

工作量增加之後
加上東奔西跑
其實每天都感覺沒睡飽
但因為答應了朋友
周六這天金龍還是起了個清早沒賴床
買了早餐就直接騎機車去智傑的住處
到達時打個手機想通知人已經在樓下
竟然沒接
再按個門鈴
好樣的
當事人竟然自己還在睡
樓下大門被打開後
金龍走上至智傑的樓層
住處鐵門也已經開了
智傑：「你怎麼這麼早啊?」
金龍：「我以為你很急,所以想說早點過來,不好意思打擾到你睡眠,你要不要再睡一下?」
智傑：「沒關係,謝謝你來幫我,我昨天作別的案子到半夜,那你準備一下,我先去洗臉」
智傑走進房間後又拿著東西馬上出來
往桌上擺
是一團有如折好的黑色垃圾袋
金龍：「這是要拿來什麼用途的呢?」
智傑：「咦?我沒跟你說嗎?」
金龍：「說什麼?」
智傑：「哦抱歉,我好像真的沒講,我想請你穿這件特殊的衣服,模仿小說劇情的描述,我來拍下照片再後製,給出版社」
金龍：「這是衣服?」
他拿起了這團塑膠感很重的東西並攤開
有股不明氣味散發而來
金龍：「這是什麼味道?」
智傑：「這是橡膠,就輪胎那種材質,只是做得很薄,然後弄成衣服的樣子」
金龍：「輪胎皮也可以做成衣服?從沒聽聞過...只是這衣服很小的樣子」
智傑拿回自己手上拉了拉：「瞧,這個有伸縮彈性,你上次不是有說我有些大學的作品很不錯,那系列照片用就是這衣服去拍的啊」
金龍：「是這個嗎?不過,這塑膠要怎麼穿?」他露出了有點難為的表情
智傑：「它是橡膠,不是塑膠,來,你用爽身粉塗一些在自己身上,然後衣服裡面也倒一些,身體乾乾的狀態就可以很快穿上...你去我的浴室好了,我先等你用,這段時間我準備其他東西,知道要先換下你自己的衣服吧?可不能裡面穿自己內衣褲時又外穿這件橡膠衣服」
金龍：「要全部換下來,那也包括內褲嗎?」
智傑：「嗯,很不幸,答案是Yes,就拜託你啦」順手把金龍推進浴室裡,拉上了門
金龍覺得有點怪怪的
但都已經過來到現場了
若當初有問好細節
他很想拒絕這個提議
只是智傑以前高中也跟他交情不錯
人在情在
就算真的知道拍照細節
他大概也無法在第一時間編出理由
回絕智傑的託請

放下馬桶蓋並先置放這件黑色衣服
金龍脫下自己的衣服
倒了點爽身粉在手上
接著拿起衣服看了看
原來衣服的背面有拉鍊
順勢拉開
咦?
金龍輕推出個門縫問：「這是手先伸進去還是腳呢?」
智傑在門的另一邊大聲回：「腳」
"所以要先在腳上用爽身粉"他心中這樣提醒自己
智傑又來到門邊：「還ok嗎?不知道就問哦,不要急著硬穿,衣服有點年紀了,可能會穿壞,這玩意兒價格有點貴呢...要我親自指導嗎?」
金龍：「哦不用不用,我自己會穿上,你外面等我就好」
只是已經過了二十多分鐘
這衣服比想像中還難穿
汗水大滴小滴不斷冒出
智傑又在浴室門外問：「林先生,你還活著嗎?出個聲音吧」
金龍：「我下半身已經穿上了,剛剛腿毛被拉得很痛呢,現在正穿手臂的部分,再等我一下就好」
智傑：「要不要我幫你啊?你一小時一百,我的錢正在流失當中」腦袋稍微清醒後又開始玩笑話了
金龍為了讓智傑快點能作業
就打開門讓他進來幫忙
只見智傑很有經驗地快速幫他灑上爽身粉
站他背後一拉
手臂的袖子就快速套上
背後拉鍊整個合上
結果不到三分鐘竟然就全身穿好了
智傑：「等你等到膀胱飽滿,你去外面等我一下」
金龍：「...好」他轉身走出去了
他看著自己的身體
這衣服的服貼程度真是第一次見識到
怪不得連內褲都被要求換下
看著看著也難為了情起來
雖然說是穿件衣服
但看起來還真像裸體
身體的每一吋起伏都顯露無遺
尤其下面那一包的形狀萬分尷尬
連當兵前去體檢被醫生看都沒這樣的感覺
不過看著自己
確實也有種騷包的感覺
這時智傑從浴室走出來：「沒想到你穿起來還真有模有樣,我當初想說你比我高一點點,應該穿得下,太好了,這筆錢我賺定了」
金龍透過浴室的門望向裡面的大鏡子
他不知道該想什麼
不過好像真的不錯
雖然沒有在運動
但大概年輕而且為了省吃飯錢所以人瘦瘦的
以前呆在屏東老家時都做勞力工作
全身上下都沒有贅肉
讓這橡膠皮覆蓋後
反而看起來還多出點肌肉的線條

智傑：「來來,我跟你說,這小說有挑了一些故事片段,我腦中想像的場景有粗略畫出,你等等模仿這上面人物的動作,我來拍照」
金龍看草稿的同時智傑又走去房間
這次回來時手上又多一樣東西
智傑：「這個你戴在臉上,它眼睛的位置有一群小洞,你仍然可以看到外面,我最後再修圖弄掉」
金龍不經大腦地發出啊的一聲
心想沒料到要幫到這種程度
出現了猶豫的表情
智傑發現金龍臉紅了
智傑：「你現在想像一下 自己穿著會輕鬆方便的內衣短褲跟拖鞋
金龍心想怎麼可能這樣想像
這衣服實在太奇怪了
智傑接著說：「然後在朋友的婚宴上 或是穿著上班的西裝 但在公立游泳池邊」
金龍專心地聆聽
智傑：「當你穿的衣服跟其他人不同時,會擔心別人的眼光,就產生疑慮,所以我完全了解你的心情,如果我也這樣穿起橡膠衣,你就會感覺好一點」
金龍心想好像有幾分道理
智傑：「但很不幸,衣服數量有限,所以目前只能請你一枝獨秀...而且故事裡的人真的這要穿,他沒有露臉啦,你若不戴上,我就還是得處理你的臉部,這樣便多出一個後製步驟」
金龍想想也只好硬著頭皮戴上
穿成這樣是已經難為情
矇著臉似乎是雪上加霜
是什麼故事的人物需要有這種打扮
他心中有這樣小小的疑問

接著智傑很熟練地倒出透明液體抹在大片海綿上
開始要往金龍身體上塗抹
他又被這舉動稍微嚇到
但沒有拒絕
畢竟智傑看起來這麼認真在弄
應該不是開玩笑的捉弄
自己的身體已經悶出汗水
感覺這衣服不透氣
不過被觸摸的感覺很不尋常
感覺很強烈
在身體上遊移不會卡卡的
可以非常滑順地
這時候腦袋一半空白
沒辦法想太多東西
而另一半則是充斥著身體被上油時的觸感
塗抹身體背面與手臂之後
海綿被交到自己手上
智傑：「比較私人的部位我就不碰,你把剩下的地方擦過去,衣服會有光澤,拍照的效果就會很好」
金龍乖乖照辦
先是胸口的部分
再來彎腰塗抹著自己的下體與屁股等部位
透過頭套上的小孔洞
他看到自己身體上反映著自己油黑的模樣
這實在很奇特
一件衣服竟然可以像鏡子般呈現周圍景象
一方面心志上仍然是自己
但外觀上已經轉變得截然不同了
除了智傑的那些照片之外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
當然同時也是親身感受

接著就是正式作業
金龍被要求各種姿勢
一下子站著
一下子坐著背對
一下子要低頭表現得很沮喪
一下子還要想像拿著刀舉起
一下子還要抱頭痛哭
感覺像是演員般
在扮演自己本性以外的角色
接著智傑在他身上倒一些些紅色顏料
智傑：「拍幾張當作封面,要彩色印刷,這當成血跡,當然到時候還會再加其他元素到照片裡」
金龍也開始放鬆融入情境
他相信朋友是真的在創作
自己很久沒有接觸美術
能夠以這麼新奇獨特的方式協助
也有頗有參與感
終於拍攝結束了
金龍取下頭套的同時汗水如滾珠般流下
身體感覺有股前所未有的清新放鬆
沒想到平日再尋常不過的吸吐空氣
都可以變得這麼清新
金龍走過去智傑的電腦桌旁
看著螢幕呈現的照片
那種假人般的塑膠感非常獨特
身體被很不常見的橡膠皮覆蓋掉皮膚的特徵
卻依然忠實呈現軀體的輪廓
他沒想過自己看了二十多年的身體可以變得這麼不同
金龍：「這本小說是在說什麼啊?」
智傑：「就...基本上是關於一個有戀物情節的變態他的複雜陰暗面,劇情有殺人」
金龍：「戀物情節?」
智傑：「是啊,他的戀物情節就是你現在身上穿的衣服」
金龍：「所以這衣服是變態穿的嗎?」
智傑：「ㄟ應該怎麼說呢?變態是指他成長過程不愉快,導致人格有問題,這衣服如果沒有人穿上它,本身是沒有特定意義的,你就想這就跟輪胎一樣材質,輪胎被置在車身上才發揮滾動功能,拆下來丟著,就只不過是個圓形的東西,而且輪胎還可以當成兒童遊樂設施的一部分... 總之這衣服有很多面向,就看使用的人怎麼看待它囉」
金龍的腦子思考一下
這道理好像有通但也怪怪的
輪胎的主功能就是為了車子前進
兒童設施通常是廢物利用
所以若採同樣的邏輯
這衣服最初用途是什麼目的嗎?
思考的同時
他走進浴室脫下這身特殊服裝
身體的汗水宣洩而出
雖然滿身大汗
但不像在外出一整天的汗臭味
倒比較類似身體自然散出的男人味
而且也混合的橡膠的氣息
他聞一下衣服
上面除了本身的橡膠味
也融合了他的體味
小小沖水一下之後換上自己的衣服
走出浴室
金龍：「衣服我不知道要怎麼洗,有用水沖洗表面,剩下的部分是怎麼弄呢?」
智傑：「沒關係,我晚一點再來用就好,反正泡在浴缸內用水沖沖,吊起來晾乾就ok了」
金龍：「你經手的這小說是什麼名稱?」
智傑：「特種營業部隊 - 眼鏡蛇體位的崛起」
金龍：「什麼?」
智傑：「唉喲,這是冷笑話啦,若還要跟你解適就不好笑了...小說叫沉默莊園的陰影,出版社是直接翻譯英文書名,這年頭外國很流行這種小說,自從格雷的五十道陰影大賣之後,這類作品就雨後春筍般出現...我把這構想提出去,若出版社採用,我就有一筆收入,就不信有其他人的插畫可以超越我的」
金龍：「所以原來出版社尚未正式採用哦?那麼如果他們決定用別人的作品,你怎麼辦?」
智傑：「是啊,做插畫的就是這樣,雇主會提出方向,但通常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就得弄出畫面給對方看,然後對方一定會指這個不好那個不行,所以又得把圖搞作修改或是提出第二個方案...以前我都認真從無到有畫出來又被打槍,最後浪費時間做白工,所以現在學聰明了,這次我想用真的照片,接著後製模仿筆繪,這樣比較省時間...對了,費用先給你,以免我忘了」
金龍：「不用了,沒關係,你都還沒收到錢,而且我也只是擺個樣子沒有動用腦力,等你有好收入再來跟我買機車保險好了」
智傑：「真的嗎?還是意思一下好了」
金龍：「真的不用,不然送我一張你得意的作品做紀念吧,或許你以後飛黃騰達,我還可以變賣換現金呢」這次換他也開玩笑回去
智傑：「這太容易了,有什麼問題,作品附親筆簽名,外加唇印還可以價值倍升,就給你一人獨享」
二人笑一笑
再望了牆壁上的時鐘
竟然都已經到了中午吃飯時間
智傑：「今天請你最好的,去麥當勞」他透過窗口指著二個街口外的醒目招牌
金龍 ：「那我就不客氣,讓你破費囉」
金龍今天的情義相挺任務到此結束
智傑也沒怎麼收拾桌上東西
二人一起出門去覓食
<待續>